二笙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样子,暗地里却想狠狠抹一把汗。 那些曾经的学员哪知道二笙的心虚,他们现在已经被二笙说的心志昂扬。 投递行门头上的牌匾便是这五个字。 若是他们能把这五个字记下来,就相当于认会了这几个字。 然后慢慢积累、积少成多……哎呀不能想了,好学的心压都压不下去怎么办? 二笙还那儿摆事实讲道理呢,“对面是全友杂货店,杂货店门头上的匾额,便是写了这几个字。 “还有隔壁的食肆,外面有幌子,上面也有字。 “若你们每日在街上行走,时时都能留意并默记这些。用不了很长时间,你们就积累很多文字。”
这时,不管是不是被刷下来的人,基本上都围过来了。一个个的,都是醍醐灌顶的表情。 也有一根筋的,还跟那儿疑惑发问呢:“可是,你家招投递小子,不考这些,只会考街道名称啊。”
二笙都想骂他榆木脑袋了,却依然耐心解释:“世间的事,多是一通百通。当你们能认得很多字,甚至还能用树枝把简单的字划拉划拉…… “如此一来,咱投递行培训的这点东西,只是圈几个正确的字,真就不算什么了。”
有人立即点头,说道:“如果我们照先生说的做,提前便能认识好多字……” 太美好,激动的有点说不下去了。 还有人说道:“是啊,我们日日在街巷行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学习机会。”
“若是能把通州所有买卖字号上的文字都记熟,我们是不是能读些简单的书籍和书信了?”
“好像能。”
“……” 还有人贼兮兮的在人群中左右看看,发觉身周没外人,这才提醒同伴:“这事儿,咱可不能到处去说。如果庆州的小子们都学会了认字,再来考试时,咱这点先机可就没了。”
居然还有人赞成:“对的,对的,和大家伙儿都说说,都存个心眼儿才是。”
二笙很满意的看着这帮人,心里还颇觉好笑。 这么多人一起讨论的一件事,怎么可能不被外人知道? 等着看吧,用不了三两天,就现在说的这点儿事,不说传遍庆州,知道的人也不能少了。 到时候…… 二笙那边,不得不佩服诚运的那位袁姑娘,人家想事情怎么就那么深远呢? 这个撒开网招人,分几次培训、优胜劣汰的主意,便是袁姑娘提出的。 择优录取,能轻松选出最努力、最好学的人。 另一方面,还有潜在的、更大的作用,就是他刚才说出的这些话。 刚才是有人主动询问,诚运投递是否还会招工? 即使没人问,他和孙掌柜也会想办法,让人们寄希望于将来,让他把这番话讲给大家听。 人家袁姑娘想的远。 要通过这次培训,通过刚才说的那番话,让愿意来投递行做事的人,利用日常在街上行走的机会,多看多记。 通过这种识字方法,再下点辛苦,学会写字都有可能。 二笙很欣慰的暗自思忖着: 等到投递行下次再招人,培训就不用这么费劲了。他们只管教这些人投递行的各种规矩章程便是。 之前在街巷文字上下的功夫,反而是捎带了,因为下一次应招的人有基础。 袁姑娘在通州给他们上课时,已经让他们大开眼界。 原来女子也可以如此落落大方,也能如此见多识广。在考虑问题、排布事务上,也能如此缜密周到。 哪知道那还不是人家的顶级技能。 瞧瞧眼前,投递行这次只招十五个投递小子和伙计。 但培训经过这么一整,不但以后能选出更聪明、更勤奋的雇员,还把以后招人的潜在事务也做好了。 用袁姑娘自己的话说,这是给投递行准备后备力量。 有了这番讲解,再过三五个月、或者一年半载的,投递行再招人时,就省时省事很多。 把人招进来,稍稍带一带,就能正经做事了。 他们讨论这个事情时,很有见识的孙掌柜还提出了不同意见: 读书本就是很辛苦、很枯燥的事。就是正经交了束修,有先生教导,能真正下苦功读书的也不多。 而投递行近期又不会招人。 这样过上一年半载,哪还有人能坚持下来? 退一步来讲,即使有人一如既往的坚持。能把沿路经常遇到的文字全部记熟,这样的人心志一定坚定,且有毅力、有恒心。 这么努力聪慧的人,摸到了学习的门道,是否就不甘心做一个普通伙计或者投递员了? 这样的人,只怕会去找更有前途的事情去做。说不定还能就此踏上读书科举之路,那就更了不得了。 二笙还记得年方二八的袁冬初的表情,人家姑娘一点儿不担心,只是笑着解释: “读书不是个简单事情。很多穷苦百姓之家的孩子,即使父母看出这孩子聪明伶俐,却也没能力送他去学堂。 就像现在,就算有聪明的小子,掌握了认字方法。 但得不到系统教育,没有先生给他们反复讲解,他们哪里懂什么经史典籍? 仅凭街市上学会的那些文字,也许出去当个伙计,能稍稍比同样身份的小子有点优势。 但出去当伙计,真不如在诚运做事工钱多,更不如在投递行有前途。 再一个,能坚持学习的人,一旦进入投递行做事,对这个差事就会分外珍惜。 而且,自己学习算是一种强力的筛选,通过这种自然筛选留下的人,他们于投递行将来的发展有绝佳好处。 这番话说出来,孙掌柜等人纷纷点头。 就这样,并未费多少口舌,那些被刷下来的学员们,把自己的卷子认真叠好,揣了起来。 这东西,对很多人来说挺有纪念意义。 他们大字不识的一个,这是第一次参与和文字、和考试有关的事情。 就算以后来不了投递行,这份极简的卷子,也是一份不一样的回忆。 心情平和下来,对将来充满希望的人们,陆续离开投递行。 之前带头发难、质疑诚运投递行事不公的年轻人,感觉自己没能力力挽狂澜,心里犯着嘀咕,很不甘心的看看周围人等。 被留下的人自然喜气洋洋,正在听投递行安排,准备明日开始,接受下一轮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