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溶端着杯子浅抿了一口,漫声道:“若他杀了我,是为了让凌渊如愿以偿呢?”
谢蓬怔住。 杀了霍溶,凌渊对沈璎志在必得。但终究沈璎还面临着一系列的困境。她已婚过的身份,她对凌晏的罪行,都不可能让她顺利成为武宁侯夫人。 相较之下,杨际放弃纳沈璎为侧妃而改为对凌渊适时伸手,替凌渊扫清娶沈璎为妻的障碍,甚至是运用手段给沈璎一个洗清罪名的方式,让她能够重新清清白白现身京师——别说凌渊,就连霍溶自己只怕都很难会拒绝。 这种情况下凌渊承了杨际的情,也就只能为杨际所用了。 这样看来,的确是比直接再打沈璎的主意要有利得多! “那看来杨际很快就会找上凌渊了。”
他看向霍溶,“你这亲怕是结不顺利了。”
霍溶目光深深:“看凌渊怎么选择吧。”
说到这里他又道:“成亲的事先搁着,等凌渊那边的消息来了再说。 “眼下头疼的是杨际要杀我,他派来的一批人全死,必然不会善罢干休,再来的话不一定会刺杀,倒有可能是盯住我。 “这才是麻烦的地方。影卫们不能随便露面了,日后出入的确要当心些。”
谢蓬道:“原本还可以做做戏让他相信你和沈璎没有可能在一起。如今侍卫全部灭了口,想瞒过他也不容易了。”
但在事发当时,灭口又是必须的。但凡走漏一点消息出去,让杨际知道他身边有诸多宫廷影卫,便将引来无穷后患。 霍溶没有吭声。 …… 长缨没再过问霍溶的伤,反正吴妈总会把吉祥带回来的消息跟她转告。 吴妈每日给霍溶炖汤,弄得家里一天到晚飘着一股子补药的味道,如今她看到活鸡都要绕道走,也不知道连日喝汤的霍溶感受如何。 接下来这几日也没再听到霍家有关于婚事之类的动静,长缨基本已经相信那天的话不过是霍溶为了气走她而信口胡诌,后来在衙卫里遇见,于是也停步问了句伤情。 他回应淡淡的,长缨也没有放在心上。 比起提亲,她更愿意思考太子刺杀他的用意。 事发四五日之后,长缨自佟琪处知道了他们遇险经过,自然也锁定是太子所为。 相比较起来,皇帝就算想对付霍家,似乎也没理由突然在这当口下手,因此还是太子嫌疑大些。 她也觉得此事是因刘蔚而起。 但如果是因为刘蔚,那显然她也应该在针对范围之内,如何却不曾动她?是来不及还是有别的原因? 想的心思挺多,可惜缺少线索,实在难以琢磨出什么名堂。 因着霍溶遇险,长缨也分了几分心思到湖州近来民风上,获知的结果是依旧匪患颇多,时有流寇扰民的消息传来。 下旬收到少擎来信,才知凌渊居然也去过杭州。 凌渊近来跟她都毫无交集,她不知道姑母那边有没有给过他关于凌晏的线索,但想想也不可能会有,有的话凌晏当初又何必瞒着他们? 不过有他留下的护卫在杭州帮忙,少擎也要顺手些。因为杭州比起湖州,更不平静。 这日宁氏打听到她休沐的日子,请她进城看戏。 正梳头的时候徐夫人又登门来了,原来她和徐澜已经订下启程的日期,就在当日,特来辞行,说饯行的话就不用了,来日都在朝官为将,总归还有碰面的机会,不差这一时。 长缨便着吴妈封了几样精致小礼,先至徐家送行,与徐澜寒暄了几句。 临走时徐澜把他即将调往的屯营说了给她,竟是中军都督府麾下卫所,他此去是任卫所副指挥使。 “我先北上,等你早日风光进京!”
他笑着说。 长缨也替他高兴。 进城的路上想想,如今快六月了,之前的八个月又只剩下七个月了,等待了三年多,也快接近曙光了。 宁氏找的这间戏社排场不小,出入的也都非富即贵。 宁氏订的是位置极好的包厢戏座,居然只有她一个人,长缨还以为宋钧也会跟着来,只好把带来的点心拿了给她。 “他父亲来信了,还捎了玩偶给他,他玩得不想出来。”
宁氏笑着,又敛了敛色,“不过我也没告诉他我来接你,带着他听戏,听不成。”
长缨就顺势问:“宋学士他们在京还好罢?”
宁氏笑容敛了敛,给她添了茶,说道:“家翁精神倒是极好。”
长缨点到即止,不再问了。但也没有忽略她眉宇之间一线浅愁。 这位养尊处优的少奶奶,能带着长子与婆母一道回来祖宅,想必在夫家的地位是不必忧虑的。 此刻提到宋逞时她眉间的愁色,就只能是家里的事。 而眼下这时候,除去宋逞在朝跟顾家作对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呢? 宁氏点了几出文戏,两人边看边说话。 底下锣鼓声响,一出结束,正要转场的时候园门处却起了些骚动,好些人纷纷地起身往外走,边走还边议论着什么。 “怎么回事?”
宁氏起了疑惑。 正好转场中锣鼓歇下来,长缨侧耳细听片刻,说道:“街头不知出了什么事,很多人吵闹。”
宁氏微微变色。 长缨身为军门中人,遇到这种事自不能袖手旁观,但顾忌到宁氏是高门少奶奶,便道:“我下去看看,您先坐着。”
宁氏点点头。 湖州城很繁华,戏园子做的又是有身份的人的生意,沿街四处便商铺林立。 出事的地方是个酒楼门口,几个人正在打斗,原本大约是围满了人,此刻众人却因为打起来而纷纷退向四处。 对打的双方都是练家子,但人数却是三对一,招式像是江湖人,被围攻的这人已经受了伤,而对方三人的言行举止透出几分别扭。 周围一片骚乱,好些摊贩已经撞翻在地,当中还有老人的呼喊与小儿的哭闹,有人在喊报官,亦有人跟着起哄。 长缨今儿出来没带剑,便招呼紫缃回戏园子里取武器,然后问身边人:“我是南康卫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立时有人道:“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那三个人似乎是东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