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齐强垂头丧气,二狗也有气无力,直到把车开进了王庄派出所,可怜巴巴地把装好的文物上交上去,俩人还是缓不过劲儿来。 要瞅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是个人就受不了,心理落差太大了。 “齐强,你小子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不仅没有昧了文物,还主动上交?”
王庄派出所所长王继仁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位十里八乡挂的上号的混混,打趣着。 这位齐强,和张庄的张通,王庄的王安,是各个村里有名的痞子,要不齐强有个大伯罩着,有二伯敲打着,搞不好就得步了那二位的后尘,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也很难说,也极有可能,这次齐强也是被他那两个伯伯弄来的,也不得不说,齐强投了个好胎。 听王继仁这么一调侃,齐强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道:“我觉悟是不高,但是也知道挖出来的文物不能乱拿。”
“就没想过偷偷卖了换钱?这可不少,嚯嚯,一共20多袋子,装了一大车厢。”
“没,真没,王所长,你赶紧清点下数量,把东西收下,我得赶紧走,我怕我等会儿后悔了,这心里不好受……”齐强心里越发堵得慌,催促道。 “哈哈……你倒是说了实话,这次我看你估计也是不愿意,说,是不是你两位伯伯逼着你上交的?”
王继仁30多岁,精明能干,看到走进屋子的齐文轩、齐文盛,瞬间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未等齐强回话,齐文盛就满脸堆笑地伸出右手来,说道:“呦,王所好,我这个侄子遭了点事儿,您得多费点心,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他运气太坏,做我们村那个旧货市场改造工程,硬生生挖出个古墓来,拉到泄洪渠那儿一卸车才知道,这不赶紧装好送过来。”
“噢,这样啊,齐强这行为很高尚,这么多文物,肯定价值不小,是不是再给他个表彰?”
王继仁口不对心地说着,说着说着差点自己就先笑了起来,给一个十里八乡著名的小混混发表彰,恐怕自己就是敢送,他也不想收吧。 “岂敢,岂敢,算了,表彰什么的就算了,清点完了没他事了,赶紧让他滚蛋干活去,那破工程都弄了几个月了还没搞完,甲方都催了好几次了,再不完工就要扣他保证金。”
齐文盛说话滴水不漏。 “好,那王朝,王星星,你们去清点下,然后给大柳树派出所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事儿。”
王继仁吩咐道,然后就和齐文盛闲聊起来。 齐文盛是一村之长,算是这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王继仁即使是派出所所长也要给几分面子,当下不再纠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打算把这摊子事儿全都移交给大柳树派出所。 派出所办案,也不是光靠臆想,要有事实,有依据,不管齐强之前动了多少歪心思,做了多少小动作,但说到底,还是把文物主动上交了,而且还挺迅速,就冲这点,就应该给予表彰。 当然,对方接受不接受,那就两说了。 派出所院内,渣土车上,齐强和二狗翻了上去,往下扔着一袋子又一袋子的古钱币,听着那古钱币落在地上的“哗啦哗啦”声,齐强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王警官,车上没了,一共就装了21袋子,泄洪渠那边还有一些,我们没有装。”
齐强违心地提醒着。 “还有?王朝你检查下车上有没有残存的文物,然后拍照、登记,我去给王所汇报下这个情况。”
王星星听到又有新情况,赶忙跑到所里给王继仁汇报。 意外情况出现,王继仁分派了两名民警驾车去保护泄洪渠现场,又想了想,他干脆自己打电话知会了下市文物局,还有大柳树派出所。 钱没了,事儿了了,虽然心中不舒服,不痛快,但是足够踏实,齐强百无聊赖地和二狗倚在渣土车上,你望我,我望你,均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事也不能在这里说。 既然不想说什么,干脆一人一根烟,叹着气吸起来。 刚吸了半根烟,就见几辆车拐进了派出所院内,寻了个地方停了下来,其中一辆现代车,门开了,下来了一位熟人,正是卓记者。 另外几辆车,门随后也开了,呼啦啦也下来了一飙记者,长枪短炮拿着,颇有些虎视眈眈。 见到这阵仗,齐强和二狗,不知怎地,都有些忐忑。 卓峰望见二人,只轻轻笑了笑,却没搭话,一扭头就朝着派出所屋内走去,其余记者也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涌,似乎所里出了什么大事。 “强哥,要不咱们还是走吧,刚把文物交上去,这又来了批记者,我这小心脏有点受不了。”
“稍等,我给大伯打个电话,咱们就走。”
说着,齐强就摸出来了电话,准备开溜。 但,还未等他拨号,那批记者又呼啦啦地一齐从屋内跑了出来,当头的是一位扛着摄像机的大汉,一马当先,二话不说就把镜头对准了齐强二人。 紧接着,又是几位记者跑过来,把二人给围住了。 摸不清这些记者的路子,齐强心中发虚,二狗腿脚有点发颤。 “您好,请问您是齐强齐先生么?”
一位记者率先发问。 齐强一愣,条件发射道:“是,是我,怎么了?”
“噢,原来您就是齐先生,请问这些文物都是您上缴的么?”
齐强有点回过神来了,道:“是,是我,怎么了?”
“那么,请问,您是从哪里挖到的文物,什么时候发现的文物,又为何把文物上缴上来呢?”
这次,提问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人,准备很充分,正是高亚哲。 “嗯,当时他在挖坑,我在开渣土车,后来把渣土往泄洪渠一倒,就发现了这么多文物,我们赶紧装好送了过来。”
说着,齐强不经意地碰了二狗一下。 二狗赶忙应道:“对,哎,看到这么多文物我们都吓坏了。”
“请问你们上缴了多少文物?有没有舍不得?”
“我们,咦,”齐强听得这声音颇耳熟,转头一看,可不是卓记者么,此刻他正一脸促狭地笑着,齐强有些无可奈何,有些有气无力地道,“没,怎么会呢?装好文物,二话不说就送过来了。”
“哎,齐先生,精神点儿,来个正脸,笑一下,就刚才这句话,再重复一下,帮下忙,给你上小吴帮忙了。”
吴玉成说道。 “对,齐先生,再说一遍,我们是电视台今日新闻栏目的,笑一笑,这是好事,上报又上电视台,老露脸了,对,对,茄子。”
记者们你一言我一语,你拍一张片子,我录一段相,可把齐强和二狗折磨坏了,主要是心太累。 一直搞了二十来分钟,记者们才散去,有的回现场了,大部分又跑到泄洪渠补拍画面了,卓峰采访完王继仁,去了趟泄洪渠,这才返回了现场。 齐强和二狗也想跑,但是跑不了了,大柳树派出所民警来了,又是一番盘问,俩人又是一番应付。 此时,市文物局专家已经来了,经过勘验,断定这是一座古钱窖。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王鹏飞和张明江松的这口气最大,幸好不是古墓,而是钱窖,考古价值小,据专家说,只消两三个月就能复工了。 记者们也松了口气,眼看着都5、6点了,终于出鉴定结果了,是时候回家写稿交差了。 大柳树派出所也松了口气,虽然出了一点点小意外,但是总归把这事儿给移交给文物部门了。 晚上应承了齐文轩喝酒,卓峰和闫杰钻在车里,把稿子写了出来,校对了一下,就传给了江编辑,王博则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撤回到市里去忙其他的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