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既然不忍叫太子临终失去身份,就不能选这个几个侄子。”
官家叹气:“朕,想选晋王赵随,他虽然年过花甲,但是身体健硕。在文官里的口碑也不错。何况,他如今有三子,皆是健康的孩子们。长子又有了儿子。他府上,还有一个妾,也该生了。或许,还是儿子。”
“赵随若是登基,定要追封侄子为帝,就算不追封皇帝,太子也能一直是太子。可侄子要是登基,只怕,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官家道。 仁宗无子,立了嗣子,登基之后,便追封了自己的父母。 如果此时,官家选了侄子,他过世之后,难免重蹈覆辙。 可叫赵随登基就大不同了。 太子也会尴尬,但是长辈对晚辈,总有宽容。 赵随登基,定然不敢抹黑侄子。 何况,赵随本为皇子,不存在追封谁。 那时候,就保全了太子的体面。 再说了,侄子们是好,可毕竟也不是他跟前长大的,可弟弟确实他关心了几十年的。孰轻孰重,很容易分辨。 至于以后,传位给谁,都不会动摇太子的身后名声了。 盖棺定论就算了。 “这传位给自己的弟弟,古来也有之。只是官家,就决定了?臣……臣年轻时候就认识了官家。几十年过来,臣真心心疼官家啊。”
林大相公不光是宰相,还是皇帝年少时候的好友。 “鹤铮啊,我活了一辈子了,该看的看清楚了。”
官家苦笑:“子齐比我会养孩子。”
林大相公再不能说什么。 这件事眼下,当然不能对外说。 不过,背地里,已经预备起来了。 直到四月过了,太子也没见丝毫好转,大概一天里,能有一个时辰是清醒的。 下雨的这一天,是四月初三。 太子醒来,就叫人抱皇孙来看看。 其实,他如今已经想不了太多东西了。 甚至想不到他的爹爹病的如何,只是唯一想见一见孩子。 “叫娇娥也来看看我。”
下面的人赶紧去了。 不多时,太子妃就叫人将儿女送来,她心里知道,差不多了。 太子的病,一年前,她就知道了差不多。生了这孩子,叫太子能好一些。可底子空了。 这回,宣庆殿起火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他撑不住了。 太子其实不太能看清楚孩子们的脸了,只是还笑了笑。 赵娇娥哭的泪人一样,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爹爹不行了。 小小的孩子其实未必就真心知道太多,可爹爹要离开她,她还是懂的。 “娇娥你在哭吗?”
太子摸了摸儿子的脸,就伸手要去拉女儿。 赵娇娥过去抱住他:“爹爹你好起来好不好呜呜呜……” “好孩子,爹爹不成了。”
太子苦笑:“爹爹担心你们,放不下……你们。”
“爹爹,呜呜呜,我不要你走。”
赵娇娥哭的很厉害。 过了好一会,太子才说出话:“以后……好好的,姐弟……也要相亲相爱……” “爹爹,爹爹!”
“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爹爹……”太子眼神开始涣散。 候着的人忙去叫人。 太子妃等人进来,太子已经不说话了。 只是看着帐子上头,任由赵娇娥抱着他哭。 那小孩子大约也是受惊吓了,扯开嗓子也大声哭起来。 时年四月初三日,太子薨逝于东宫,享年四十三岁。 消息传到了官家跟前,官家也起不来。 他只是疲惫的闭眼又睁眼:“传晋王进宫,太子身后事,晋王全权处置。其余各司协助。”
皇帝还在,太子薨逝,真是尴尬。 大办吧,没有做父亲的还在,就给儿子大办丧事的。 可不大办,他又是太子。 万幸他这几年很不好,宫中也有预备棺椁。不然一时间去哪里找? 他是太子,自然也配得上金丝楠木。 也须得是年份上的。 晋王府听着消息的时候,说不上多惊讶,都心里有数了。 各处都换上了素衣,府中艳丽的装扮全都撤了下来。 赵拓更是脚不沾地的出去了,只叫人来吩咐说缺什么先花钱买,不要死等着府里的。 顺带送来了一匣子钱。 庄皎皎收了,忙派人去了庄家说叫家里低调。 她这里倒是都预备好了,府中也早就预备好了,很快,各处该换的都换了。 晋王更是忙着,基本就要住在宫里了。 太子薨逝,晋王府的人,自然早晚都要去东宫祭拜。 所以从这一个黄昏开始,庄皎皎跟着府中的人,就要去东宫跪拜。 太子是半君,跪也跪的不委屈。 太子妃一下子就像是瘦的脱了像,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整个东宫都弥漫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不光是悲伤,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连七日,直到送太子灵柩出宫的那一日。 太子的陵寝就在官家自己的陵寝边上。 一早,满城挂白,将这位做了快二十年太子的人送出去。 皇帝尚在,不能追封,但是也赐了字。端懿太子。 端是端正,懿是美好,寓意他品节端正美好。 就在送走太子的次日,一道圣旨晓谕天下。 官家下旨,他百年归天之后,晋王赵随即皇帝位。 这圣旨,自然遭到了很多臣子的反对,理由都是皇孙尚在,怎么能叫外人当皇帝? 这些反对的人里面,有多少是真心,多少事算计自家利益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叫一个襁褓皇帝上位,与赵随这样的人上位,怎么能一样? 都说人老成精,谁还能糊弄他? 可圣旨一下,林大相公等七八位老臣全都是同意的。 言官就算是跳脚也无济于事。 不过,多数的言官们倒是真心觉得这样乱了纲常,而并非有私心。 圣旨以下,无可更改。 或许,权利大的臣子们可以拦住一道圣旨,可发出去的圣旨,就是最高指令,不能改了。 得了消息,整个晋王府都懵了。最懵的是晋王赵随本人。 庄皎皎咯噔了一下。 前几日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浮上心头,当时没仔细想,此时却懂了。 此时,她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