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皎皎在揽翠阁里忙了好几天，赵拓过来的时候，她就嗔怪：“我之前只是叫你看看，怎么就发了？你没空就先丢着啊！”

“我看了啊，挺好的，怎么就不能发？你给我的劄子我还能不看？”

赵拓笑着捏她的脸：“这可是皇后给朕第一道劄子。”

“……行吧。你可真是信我。”

庄皎皎摇头。　　“什么话，你是我娘子，还不信你？你也轻点忙吧，时间多得是呢。急什么？”

赵拓拉着她坐下。　　“我也不急，就是想着，年后暖和了陆续就都搬家了，这之前处置好。新的宫女进宫之前，将老的送一批出去。免得到时候麻烦。”

庄皎皎笑道。　　“你轻点忙，身体要紧。”

赵拓伸手，摸了一下黄芪的后背。　　黄芪正在他身侧呢。　　咸菜已经将一只脚放在庄皎皎的腿上试探了。　　也许是狗子毕竟年纪大了，都很粘人。　　庄皎皎就揽过咸菜摸摸头。　　“我叫御膳房稍微注意了点太上皇的饮食，毕竟岁数大了，不好吃的那么油腻。这几日过去了，没见太上皇说什么。大概是接受了。”

庄皎皎道。　　“又不是不给吃，爹爹不会说什么的。”

赵拓笑道。　　“不光不说，还要夸你会照顾人。”

“不用夸我，他老人家好就是了。你之前追封了齐王他们，另太后娘娘很高兴。”

“她也不容易。我还记得，她最小的女儿死了那一年，她整个人都像是要不成了……”赵拓摇摇头。　　“她虽然没对我多好，可也不曾磋磨我。面子上都过得去。这一来，也算给赵容一个出身。免得日后难以立足。”

庄皎皎点头，心里想确实是这样。　　“再忙个三四天，就休息吧。什么事也要等年后了。”

赵拓道。　　“北边的事呢？”

庄皎皎问。　　“这事例外，不过辽王到底还是同意换人了，只是给的东西有些还需要商议。眼见是没事了。”

赵拓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虽然说，做皇帝的都想做大事，可打仗毕竟劳民伤财。　　他不是个好战分子。　　只是这件事吧，就很温吞不爽。　　“还是戒备些吧，辽人狡诈。等到来年春日里，谁知他们如何？”

眼下谈好了，回头就反悔的事，辽人也没少做。　　“放心吧，你就把后头的事管了就是了，前朝有我呢。”

赵拓拍她的手。　　“你这是怕我操心呢？还是委婉的跟我说后宫不得干政？”

庄皎皎盯着他问。　　赵拓一滞，半晌十分没风度的来了一个……　　‘呸！’　　庄皎皎失笑：“你是个皇帝！”

“看你那点出息！还后宫不得干政。干政又能怎么样？你儿子要是有本事，这就接了摊子去！我立刻退位！”

赵拓哼道。　　“别别别，一下供着两个太上皇，要吃垮了。”

庄皎皎忙给他顺毛：“我开玩笑呢，你那劄子不也没避开我。不气不气啊。”

顺毛之后的皇帝果然顺心了：“哼！要不是你忙成这样，我都恨不得叫你替我批复，你还说这话？你等着吧！等你忙完的！”

“别，陛下你放过我吧……”庄皎皎赶紧求饶，这位官家可做得出来。　　两个人言语上交战几个回合，最终是皇后娘娘败了。　　等到晚膳上桌，两个人斗嘴给斗累了，饿得不行。　　今日有鹅，赵拓喜欢。庄皎皎特地叫人调制了蘸料。　　她总是觉得鹅肉太肥，要吃就蘸着醋香味的蘸料。　　结果是赵拓也喜欢，俩人一起干掉一只，当然了，大部分是赵拓吃了的。　　天冷，但是官家吃的不少。于是还是被庄皎皎拖出去走走。　　两个人穿的很厚，就在这跟前走着晃荡。　　赵拓叹口气：“宫里是比咱们府上大多了，可我就觉得吧，不如府上自在。”

庄皎皎与他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此时只是摇了摇手，什么都不说。　　宫中规矩多，身份一变化，自然不会与过去一样了。　　不过，一家子在一起，慢慢习惯就是了。　　赵拓又絮叨：“那时候还想着，离开汴京城去别处……哎，到底也没走成。反倒是他们走了。”

“前日我收到消息，老五如今身子不大好，知道我继位了，送信来叩拜。”

赵拓摇摇头：“我不需要他叩拜。叩拜也无用。”

他不可能叫他回来的。　　死了那么多人，他这一辈子，只能老死在福州。　　赵拓也不问庄皎皎为什么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看看她，就继续说自己想说的话。　　走了一路，也就说了一路。　　回来的时候，庄皎皎给他解了大氅，又倒了热茶。　　赵拓舒舒服服喝了坐下来。　　“他们只要孝顺一点，别走在爹爹前头就是了。”

庄皎皎道。　　赵拓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赵开和赵合，最后孝顺点，别死在太上皇前头，就算是最好的。　　两个又坐了一会，就洗漱就寝了。　　赵拓今日也没想那些，只是抱着庄皎皎。　　庄皎皎与他絮叨：“我二姐姐有了，听太医的意思，只要不劳累，就没什么问题。”

“是好事，凌阳候也不容易。”

“小九昨日居然叫人给我送来了点心，说是奶妈子说的，这个很好吃。”

庄皎皎笑道。　　“孩子知道疼你了，懂事了。”

“是啊，小九和小十都不念叨要狗过去了，定是小五劝过了。小五这孩子啊，最是会照顾人。”

“看着凶，其实最乖。”

两口子就这么絮叨着，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渐渐就没了动静。　　外间的人听不见说话，就也安静的在外头休息了。　　今日值夜的是香叶和绿云。　　香叶自然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可绿云还有些不习惯。　　官家和娘娘私下里竟是这样的。　　一如十多年前，还不足弱冠的官家担心娘子身子不适难受，叫她送热茶去。　　十多年后，两个人如寻常夫妻一般，说话，用膳，散心。　　官家累成这样，竟也能与娘娘说这些闲话。　　真是觉得……难得又温暖呢。　　绿云想，难得有情人。更难得，有情又自在的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