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再有几里路便到护国寺了,可要下轿来歇歇脚?”
如画得了小林氏再三嘱托,万不可累着她娇娇的乖女,故而这一路上已是如此问过三回。十六台软轿内正坐着慧贤公主在内的姑娘四人,闻言纷纷捂嘴偷乐,倒叫姜美娘脸上微微发红。“二妹妹好生福气,舅母当真疼极了你!”
慧贤公主微笑着道,心里却是微微失落,她自幼丧母,一生之中唯独不记得被母亲搂在怀里疼爱是个堪滋味。“唉,你们是不知道我的无奈……”姜美娘只叹息一声便不再多言,也是不想惹来慧贤公主哀思,年纪稍小的楚溪却是一脸八卦的凑过来,道:“诶,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一回那林姑娘打扮得有此……”后头的话她没有明说,只脸上的表情却是精彩。林微雨那一身装扮……真真看头十足,因着是来寺里为长辈先人祈福,众人都是素衣加身,偏她浓妆艳抹不说,更是盛装而行,头上更是插上了十来种珠翠,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是哪家烟花楼里的小娘子了……只这话,楚溪却是万不能说的。“你那表姐,真真是……”慧贤公主虽认姜家那一门亲,却从来不觉得林微雨也是她的表姐,每每谈及此人,更是一脸厌恶,只老太太心善收留,也不好太过驳她老人家面子而已。“莫再提她了,众人有众人的缘法,不论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因着青柳的关系,姜美娘自是知晓其中缘由,只这事却不足为外人道,且她也想借由此事给林微雨一些教训,也免得那人总不知天高地厚,而惹下滔天祸事。一行人到达皇家寺院,自有人来将方方面面打点妥当,因着几个姑娘要好,成天粘在一处似的,自是又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头。“下回见面,又不知什么时候!”
护国寺做完法事之后,慧贤公主便直接摆驾回宫,最不舍的,便是这一年里也见不着几回的小姐妹。“等年后宫里摆春日宴时,我再禀了父皇,到时候接你们几个来我宫里好生住上一阵子,我只怕再过些日子,老太君给你们二人定下了亲事,轻意不准你们出门子……”慧贤公主一通笑闹,却是惹来楚家二位一个面红耳赤,楚浔笑道:“两句话便绕到亲事上头,可见公主你是了有心怡之人了,快来说说,你那未来的附马爷却是哪一个?”
恰在此时寺院的钟声响起,姜美娘捂了心口,方掩了犹如重锤击入般的疼痛,只这一瞬间,她却是想起,前世梁王造反,老皇帝为安抚于他,竟将膝下稚女一道送入梁王宫里,其中便有这慧贤公主,只不久之后,便传出慧贤上吊身亡的讯息。“要是有那看得上眼的,还是早些订下的好,否则夜长梦多!我却是盼着能吃一碗表姐你的喜酒才好。”
姜美娘眼眶微润,慧贤公主虽娇纵了些,人却是极好的,那样的下场着实叫人心疼,若这一世她早些订下亲事早些完婚,兴许便能免去那些个苦楚。慧贤闻言,脸却是一红,只从怀里摸出一只平安符来,悄声道:“这话我同你们几个说,切莫说与外人听……”原来这平安符,却是凉王之子所赠。姜美娘心惊不已,偏这慧贤公主与凉王又是自青梅竹马,二人早已互通心意,书信来往频繁……一点愁容悄然爬上眉间,自古女子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贵为公主,也难有自作主张的一天,且那苏不同若真心爱慕,大可去求了皇上圣旨,而至今那人未有半点动静,只怕这里头另有章程。看慧贤公主一脸娇羞,姜美娘着实不忍口出驳论。“我已和慎之哥哥说好,明日便来接我回去,你们千万要记得写信给我。”
一年出宫的机会屈指可数,到了分别之时,自是千般不舍。“我哥哥也会来。”
楚溪一脸的天真崇拜,似乎哥哥来接,是何等荣耀之事,只说话间外头已是响起孩童的声音来:“姑姑,后院好大一个湖,里面有肥鱼,钰儿要捉鱼!”
楚钰入得院来,一把直扑入慧贤公主怀里,倒将他两个亲姑姑晾在一边。“钰儿可有好生温书?可有想念姑姑?”
当初住在一处时她嫌这小胖子吵,可离了他后又十分想念,这会子见他扑过来,只好生接了他抱在怀里,硬是又在那小胖子脸上又亲了口,众人见慧贤公主同那小家伙如此亲昵,便立在一旁不去打扰。“鱼鱼鱼……姑姑带我捉鱼!”
后院放生池里那一池子肥鱼,也就慧贤公主敢带了人大大方方去捉,钰儿也是吃准了这一点,便赖在慧贤怀里不起来。“那你们玩罢,我陪这小胖子去兜一圈。”
说着,牵着那小子就出去了,只她这一去,却是直接回了宫,就连那奉了老太君之命来接妹妹回府的楚世子也不见了踪影,众人只当宫里急诏,也就没放在心里。一场法事,原本要做七七四十九天,可不知因何缘由,折腾完头一天,老太太却吩咐一切从简,心意到了则已,早预备着明日一早便各自散了去了。只天还没黑,楚家两位姑娘便给顺安候府给接走了,道是老太君身子有所不适,她二人自是不敢耽搁片刻,连忙快马加鞭的回去了。是夜,正是月高风黑时,姜美娘懒懒倚在榻上,台案上一灯如豆,印出她面上些许愁容。纵是再迟钝,她也知有些事情怕是不妙,只深闺女子到底消息闭塞,却不知因何缘由,只隐隐有不好的预兆袭上心头。“罢了,一会子若表姐当真出了门,你只叫人一棒槌砸晕了就算了。”
若此时正逢多事之秋,林微雨那里还是莫再生事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