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迢决定和甘天悦尽早离开昔阳岛,哪怕是回凤崖岛,或者任何一个地方都好。他想要一个没有流言蜚语的环境,想要一个人人懂得尊重的环境。他和甘天悦提出要离开昔阳岛,甘天悦也没有反对,她知道,岛上的环境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两人商量好了,等船一来就离开。 船还没有等到,就先等来了风暴。那天中午风雨交加,吴迢知道岛上的人都在咖啡店里谈天说地,便躲回了自己的小木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从他房间里出来的甘天悦,则是选择去往小木屋里,她想和那些人再交涉一下。 既然已经选择离开,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会对他人产生多大的影响吧。她走进了咖啡店,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她具体是怎么说的,吴迢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甘天悦并没有成功。她的这一举动被视为矫情,而她的辩论能力也撑不起舌战群雄。最后,她红着脸,在一片笑声中愤然离场。可她又不愿意让吴迢看到她这副模样,于是,她在咖啡店外的吧台坐了下来。而她的身边,正是看着雨发着呆的包梵声。也就是这时候,留下了那张照片。 甘天悦告诉吴迢,她是故意找包梵声说话的。她对包梵声充满兴趣,认为她是昔阳岛上活得最恣意的人。可她不知道要怎么接近包梵声,包梵声像是在自己的四周布满了隔离带,她不愿意主动接纳这个世界,至少是不情愿。 甘天悦和她尬聊了几句后,便回到了小岛咖啡店,想咨询吕繁星关于退房要办的手续,然后便去找吴迢,告诉他,这个岛上的人都已经无可救药了,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虽然甘天悦没有明说,但吴迢从她的神情中的得知,她在小岛咖啡店里受了委屈。她不仅没有提及,还故作开心地告诉吴迢,他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甘天悦和他聊了会儿天,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 傍晚的时候,吴迢去找甘天悦,想喊她一起吃晚饭,但甘天悦一直没有开门。吴迢喊了两句,也不见有人答应,他走到窗户边,窗帘也被拉上了。他凑上玻璃,试图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观察。 他看见甘天悦正趴在床上,腿还悬在半空中,头发凌乱,整个人格外颓废。他所站的位置看不到甘天悦的脸,所以他格外担心,伸出手,砸了两下玻璃。这下甘天悦有了反应,她慢悠悠地回过头,看着窗户的方向,就这么愣了两秒钟,然后又趴了下去。 也许甘天悦并不知道敲门的是谁,也许她知道外面是吴迢,但选择了忽视。吴迢并不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都被刚刚甘天悦的表情所吸引了。 甘天悦一直以来都像个小太阳一样阳光明媚,照亮了他的人生。以至于让他忘记了,甘天悦曾经和他一样,与病魔作斗争。可是他刚刚看见的甘天悦,不是人前的甘天悦,而是被她藏在心底里的甘天悦。她绝望的眼神,满脸的哀伤,仿佛动作稍稍大一点,她就会被自己的情绪撕裂。 原来照亮别人人生的小太阳,也需要偷偷摸摸地自我疗伤,也需要找个无人的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吴迢的心像是撕裂一般地疼痛,他宁愿自己没有看见甘天悦的这一面。他觉得,他看到的不仅是甘天悦,还是未来的自己。也许所谓的未来,就是学会将自己的负面情绪隐藏起来,说到底,就是个人前的体面人罢了。 心头的酸楚还没有持续多久,就演变成了恨意。自然而然,吴迢将这一切归结于中午在小岛咖啡店里和甘天悦吵架的人。他站在窗外,攥紧了拳头,几乎当下就做出了决定,他大步迈向了小岛咖啡店。 天已经黑了,海上也渐渐起了风,吴迢推开咖啡店的门时,里面的人已经很少了,只剩下几个男人正在喝着酒,打着牌。 厨房的方向传来了电视剧的声音,应该是吕繁星正在里面一边追剧一边刷碗。 高大雷一边叼着烟,一边瞅着手里的牌,坐在正对门的方向,左右两边分别是赵坚强和祁家强,吴迢走近才看见,他对面坐着的是祁家强的老婆朱霜艳。 高大雷第一个看见吴迢,他把烟碾灭,抬起手,笑呵呵地说道:“小吴,你来啦?要吃点什么吗?”
吕繁星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轻声细语地问道:“小吴,来的有点晚啊,我看看冰箱里还有点什么,给你热一下,你就将就一下?”
“不用麻烦了,吕姐,我不是来吃饭的。”
吴迢尴尬地笑了笑。 “正好,你来了。”
朱霜艳迫不及待地起了身,“你来打两局吧。我还要回去看看儿子。”
“不了!不了!”
吴迢连连摆手,却被朱霜艳直接按在了椅子上。 “没事,陪他们玩两牌。我回去看看儿子,我告诉你,这个位置顺着呢!保准你能赢。”
说完,朱霜艳离开了咖啡馆。 本来是来质问他们的吴迢,突然被按在了牌桌上,对面的高大雷一脸笑意地洗牌,赵坚强和祁家强也都没说什么,再加上吕繁星热情地送来了一杯热茶,一下子让吴迢有些手足无措。 高大雷洗好了牌,又点了一支烟,说道:“总是玩钱,也没有意思。小吴,你成年了吧?”
吴迢一愣,点了点头。 高大雷一拍手,叼着烟走向了一旁,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白酒和一个酒杯,又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包花生。 “咱们这样,输的人,一杯酒!然后回答一个问题!怎么样?”
高大雷一脸坏笑。 吴迢还没来得及反对,赵坚强和祁家强就拍手称赞,于是高大雷打开了白酒,倒了满满一杯放在旁边。 吴迢终究是年轻,沉不住气,他以为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问问他们中午到底和甘天悦说了些什么。这样既不至于撕破脸皮,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劝说一下他们。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犹豫的瞬间,三人眼神的交换,就注定这是一场围剿,猎物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