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将眉毛一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文郁却是冷笑一声,坐实了解时雨和庄景是一伙的猜测。 他背着手将头一点:“可以。”
庄景见好就收,呼朋唤友离开,而文郁见到陌生人走的一个不落,脸色毫无预兆的阴沉起来。 他望着解时雨,扬手便是一巴掌。 解时雨一眼看见门口摆动的衣裳,要躲开的脚瞬间收了回来,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她脸上顷刻间红肿大片,捂着脸,眼里含着泪,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几步。 回来的人是庄景。 见此情形,他那一腔怒火又被挑了起来。 “好啊,”他顾不得疼痛,从轿椅上站起来,“我当你是个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没想到解大姑娘说了句公道话,你就下这样的重手,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呢!”
他摇摇晃晃,一拳打向文郁。 文郁虽然喜欢动手,但终究是对女人,女人能有多重,能有多大力气,轻飘飘一个,自然能被他揍的鬼哭狼嚎,但是庄景的拳头就不一样了。 庄景一拳就把文郁给抡翻在地,他自己还带着重伤,没想到这一拳还有这威力,也有点震惊。 这文定侯世子——怎么荏弱的跟娘们一样? 文郁从地上站起来,摸着自己嘴角鲜血,眼里狠光遮掩不住。 他身体残缺,内心也残缺,格外敏感自卑,因为知道自己的缺陷,所以在外面格外要脸,认真做君子,现在却被庄景一个拳头给打翻在地。 这打的不仅是他的人,还有他的风度和面子。 “来人!把他给我丢出去,好一个军马司都虞侯,竟然成了强盗!都给我动手!”
女眷们吓得一阵鸡飞狗跳,护卫蜂拥而上,要押住庄景,小伙子们也折了回来,再次开打,痛哭声和哀嚎声齐飞,响彻云霄。 解时雨捂着脸,一退再退,退的远远的,在心里笑了一声。 在文郁扬手的一瞬间,她改变了主意,认为这一场混乱还不够大。 火气是一点一点累积的,双方这场火烧到极致,烧到要家毁人亡,你死我活,一般人无法调和的时候,才能烘干她心里的郁气。 一场巨大的混乱过后,两家终于被迫分开,解时雨也回到了家中。 没人搭理她和她的冷宫,她自己叫小鹤去找了冷帕子来敷脸,脸已经高高的肿起来,要消肿恐怕得等个两天。 这两天,足够承恩伯父和文定侯府斗个热火朝天。 但是解时雨等不了两天,第二天她就起了个大早,不让小鹤跟着,拎着一串角棕,顶着左脸上的半边指印,戴着帷帽,去了遇仙楼。 陆卿云在。 四个随从一个不落,三个站着看热闹,还有一个在陪陆卿云比划。 见解时雨来,他们只略一抬头,就将目光放到了陆卿云身上。 打斗中的两人都是手无寸铁,卷着衣袖,陆卿云劈出一掌,随从堪堪避过,不敢大意,抬臂也是一挥,预备着陆卿云会往后退一步,脚下又是一扫。 然而陆卿云出人意料,不退反进,纵身一跃,抬腿踢了过去。 他动作行云流水,脚下仿佛带着千斤之力,随从奋力往后躲,眼看已出了陆卿云攻击范围,哪知陆卿云一腿未落地,另一条腿已经连番扫出,直击心口。 随从惊的面色一变,两手交叉,竭尽全力护住心口一块,不敢再动。 陆卿云并未有一脚将他踢死的打算,停住腿脚,收了攻势。 他拍了拍随从:“死里也该逃生,若是对敌,你方才已经死了。”
随从心服口服,垂头不敢言语,心知敌人不是陆卿云,不可能脚下留情。 解时雨看着,心想文、庄两家那一番惊天动地的打斗,还没有这小小院落里两个人的交锋来的惊险。 陆卿云抛下随从,在水缸里洗了手,顺便也将自己一身锐利杀气洗了下去,回头再看解时雨,便带了两分笑。 “粽子,我倒是还没来得及吃。”
端午都已经过了。 解时雨将粽子一晃,也跟着笑了,直接将自己脸上的巴掌印给忘了。 “我包的。”
而陆卿云的目光能洞悉一切,并未在她左脸上停留,而是带着她进屋用早饭,自己先去换了衣裳。 等再回来,他穿了件灰蓝色的长袍,家常且随意,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先给解时雨盛了碗粥。 他自己三两下剥开一只粽子,利落的送进嘴里,紧接着又剥开了第二只。 “我想你这始作俑者也该来了。”
解时雨将粥喝出了滋味,闻言一楞:“您都知道了?”
陆卿云点头:“承恩伯府上来请我说和。”
解时雨要将事情闹大,为的就是陆卿云出面,毕竟这个人既要能压得住侍卫亲军,又要压得住文定侯府,她第一个就想到了陆卿云。 而陆卿云——对她这个始作俑者,平淡的就好像她只是挑拨了两个幼童打架一般。 她自觉自己是闺秀中的一个坏种,谁要是招惹了她,她必定千倍百倍的还回去,而陆卿云,好似很能接受她这种“坏”。 放下碗,她说了自己的猜测:“您是侍卫亲军三衙总都指挥使?”
至少明面上是。 陆卿云痛快的一点头,将粽叶堆在一起,又剥了一个。 解时雨忽然道:“您不怕我下毒吗?”
陆卿云捧着粽子,笑道:“小姑娘,我倒是能信你的。”
解时雨拧起来的两道眉毛瞬间舒展,觉得自己对陆卿云已经酝酿出了一股极其巨大的感情,仰慕、钦佩、爱,以及渴望。 担心自己的眼睛会藏不住秘密,她默默的低头喝粥,任由感情在心里积聚,不将自己的魅力对陆卿云施展。 因为她在陆卿云面前,就是个小姑娘,可以肆意,但无法定性。 吃完早饭,照例是喝半温的浓茶,陆卿云还给她预备了一碟子绿豆糕。 解时雨索性不客气起来,捏一块塞进嘴里吃了:“您会去说和吗?就算要去,您也先暂时不要答应,让他们破费一笔,您再勉为其难的去吧。”
这两个高门大户破费起来,自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陆卿云失笑,心想自己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能凭一己之力挑拨动两个侯爵之家,最后连银子往哪里使都算计到了,确实和他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