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云一直以为自己是草根子命,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恢复过来,可是这一次的伤,好像因为他有了软肋,长驱直入,直捣黄龙,让他遭了不小的罪。 但他也并为对此动容,伤已经好了,余下的亏空,药、食,都能日渐的给他补起来。 所以提起身体,他也还是那样平淡,仿佛是在说别人似的:“好了,太医的方子好。”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解时雨看的出他的疲惫和忙碌:“我还没吃过午饭,您陪我吃点吧。”
陆卿云果然不动了:“我才想起来,我也没吃。”
这时,小鹤才算有了用武之地,端上来烧羊肉、肉粉汤、酱瓜和干饭。 菜式不多,但是碗大,陆卿云连饭带肉吃完,正喝茶的时候,宫里来了人,请陆卿云进宫。 解时雨在花厅中站了片刻,忽然道:“鸣蝉也在宫中?”
被遗忘的陆鸣蝉此时跪的膝盖生疼,饿的眼冒金星,闻着旁边小皇孙手里的红豆糕,垂涎三尺。 小皇孙赵显玉比他小五岁,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孩,手攥紧了红豆包。 赵显玉身后十步远,站着四个伺候加监管的小太监。 陆鸣蝉又气又饿:“给我吃一口怎么了?”
皇上竟然只罚他一个人! 那个姓徐的当街纵马,伤了十多人,践踏了那么多小摊儿,竟然全须全尾的走了! 赵显玉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眼睛明亮,皇帝就在谨身殿中也丝毫不怕。 将红豆包往陆鸣蝉眼前递了递:“你能带我出去玩吗?”
陆鸣蝉饿急了:“你又不是皇上的妃子,为什么不能出去玩?”
赵显玉抿着嘴笑了:“那你打算带我去哪里玩?”
陆鸣蝉对着这个小皇孙,一时有点无从下手。 他那肚子里确实是揣着无数张面孔,可要面对的,全都是比他大的人。 对着这些人,他嬉笑怒骂,无所不会,能天真能可爱,能纨绔能乖巧,可面对年纪比自己小的赵显玉,还要遵守君臣有别,他一时不知道应该掏出一张什么面孔来。 摆出一张他自认为的大哥哥脸,他盯着赵显玉看了一眼。 赵显玉也正看着他,有探究,有好奇,似乎是想看看自己这一个红豆包能换来什么好东西。 陆鸣蝉立刻就不馋了,感觉赵显玉这小子并非平常的八岁小孩。 用一个红豆包把自己换出去,不值得。 赵显玉看他不说话,收回手,将红豆包塞进口中,等他将红豆包吃完,他还跑去偏殿喝了水。 陆卿云正是这时候到的。 赵显玉从偏殿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悄悄的看他,见了陆卿云那满身的风霜寒气,又害怕又好奇。 陆卿云的目光扫向他,他又缩了回去。 “大哥!”
陆鸣蝉见了他,立刻伸长脖子,委屈的眨巴眼睛。 陆卿云在他身边停下脚步,伸手按着他的脑袋,将他的翘首以待按了下去。 “大哥,”陆鸣蝉乖乖垂下脑袋,“我膝盖疼,那个徐锰怎么不跪,明明是他找事,你帮我跟皇上说说,这事情真不怪我。”
陆卿云看一眼紧闭的殿门,拍了拍他的脑袋,将他拍的矮下去一截。 越过陆鸣蝉,踏上台阶,他神情立刻变化,成了个不喜不怒的模样。 姜太监带头,领着两个小太监快步向他迎来。 “陆大人,您来了,从徐三爷出宫开始,这里面就在看账本了。”
陆卿云随着他往里走:“看兵部的帐?”
姜太监连忙道:“这倒是不知道,不过兵部尚书在。”
陆卿云踏上台阶,姜太监立刻噤声,也一起摆出一副勤谨的面孔。 两个小太监顶着门,将殿门打开,里面光线明亮,战战兢兢站着太子、兵部尚书、抚国公。 左边长案上,摆放着兵部和户部近三年来的银钱账目。 右边长案上,摆放着大量的折子。 这些东西是临时带过来的,尤其是户部往年的账目,有些封条都还贴着没有打开,有些已经翻看了一半。 皇帝面色沉沉,见了陆卿云才缓和了一点:“老姜,将折子一封给卿云看看。”
姜太监连忙捧着折子递给陆卿云。 陆卿云打开扫了一眼,是下面的驻军送上来的,索要粮草,再看一张,还是索要粮草。 一连几张,全都如此。 将折子放下,陆卿云不言语。 “傅子平,”皇帝闭着的眼睛睁开,看向兵部尚书,“你说说驻军情形。”
傅子平点头:“驻军分上中下三等,上等有兵一千人,中有八百,下有六百,共计六百一十七所,由十三所统领。”
皇帝嗯了一声,看向抚国公:“看看兵部去年的开支。”
抚国公取过一本账簿呈上去:“衣一千万匹缎,食二百万石,银八百万。”
皇帝又问:“前年呢?”
抚国公答的很快:“衣、食一样,银七百四十万。”
皇帝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今年的预算,朕没记错,应该是银一千万两,衣食也加了两成。”
“是。”
抚国公如今已将户部理的十分清楚,这些东西他都牢牢刻在了脑子里。 皇帝点了太子的名:“太子。”
太子一个哆嗦,脸色惶然:“儿臣在。”
皇帝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就心生不喜:“你既然署理兵部,朕问你,为何今年兵部的开支加大了?”
太子不自觉的先看了一眼陆卿云,好像陆卿云脸上有答案似的。 “儿、儿臣以为,是因为重建了西府,西府开支大......” 皇帝摆摆手,让他闭嘴。 他心里长叹一声,心想自己生的这些孽障,莫非是老天给他的考验? “卿云,你说吧。”
陆卿云道:“战北梁。”
太子张着嘴:“北梁的使团不是快到了吗,为何要战?”
皇帝站起来,很想脱下鞋抽上太子一耳光。 他布置了这么久,先是让陆卿云前往北梁盗取机密,再是重建文武二府,又加大兵部开支,太子就是个聋子,现在也该领悟一二了。 北梁派个使团过来,无非就是拖延时间,顺便捣乱而已。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要不是其他儿子也都半斤八两,没有大智慧,只有小聪明,这太子,他早就废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太子道:“你跪着听罢。”
太子默默跪了下去,心里也很是委屈。 要打仗,怎么没人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