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民强忍着惊吓,将手从嘴里掏出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傅总兵倒在血泊中,脑袋摔成了一滩烂泥。 “陆、陆大人,卑职初步查看了一下,假山太高,傅总兵不知为何上了假山,脚下不稳,就摔成了这......稀碎。”
何华灿在一旁怒目相视:“胡说,傅总兵病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到假山上去,这分明就是有人加害!”
他说着,还冲着陆卿云一拱手:“请陆大人严查!”
话虽是冲着陆卿云说的,但他的目光却不敢看陆卿云。 陆卿云轻描淡写的一点头:“那便查吧,李从民,驻军不可混乱,你资历已久,我就点你为总兵,彻查此事。”
李从民顿时激动的语无伦次,不管地上是水还是血,立刻就往下跪,而陆卿云已经转身走了。 黑暗中,金理和承光从黑暗中钻出来,一左一右跟随在陆卿云身后。 片刻之后,金理忽然闷头闷脑的说了一句:“我杀的。”
承光啼笑皆非,感觉他像一条等着被摸头的小狗。 因为知道金理不甚有感情,他憋着笑不说话,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陆卿云捧着花,心情颇好,回头看着金理:“干的好,我的阴差。”
金理立刻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笑容转瞬即逝,脸上再次出现的又是一副活死人的样子,麻木不仁的跟着陆卿云走,光是看着他的脸,就感觉他每一步都是在往地狱里深入。 陆卿云留下承光在这里盯着李从民,领着自己的“阴差”,不骑马,坐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往京城去了。 官道上,六皇子赵晟也回京,在路边茶肆中喝茶,看了一眼飞驰而过的马车,忽然抬起头,愣了片刻。 “赶车的人......好眼熟?像是陆卿云的随从。”
他在京城深居简出,只常和五哥来往,但是每一次出门,所见的人物全都会刻在他的脑子里。 陆卿云他虽然只见过寥寥数次,他身边的随从也常藏头遮尾,从未让人看见过全貌,但是其中一个他一直印象非常深刻。 这个随从身上带着一股死气,和常人完全不同。 这辆马车从他眼前跑过去,他立刻就感觉到一股不同于寻常人的气息。 他起身看了一眼马车来的方向,知道那附近是有驻军在。 “差点忘了这几路驻军,”他垂着脸想了片刻,“说起来,这里离京城最近,这些驻军难道已经拢到了陆卿云手里?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万一能分一杯羹呢。”
拿定主意,他立刻起身,吩咐随从调转方向,往驻军的方向去。 机会总是在偶然间得来的,最重要的是要及时抓住,一点一滴的积累着,最后汇聚成大江大河,势不可挡。 陆卿云到巨门巷的时候,正好快吃晚饭。 他是钦差,只要回京就得先进宫面见皇上,因此只能坐着马车,悄无声息的回。 陆鸣蝉正在解时雨面前扭成一条活龙:“我不去,大热天的凭什么要我们陪着皇孙去兵部点兵械,那些东西在库里都放了多少年了,我就点个卯,让皇孙殿下自己去点。”
郑世子也在一旁低头看鞋,满脸赞同。 因为他无所事事,所以也被要求去干这一趟费力不讨好的活。 他只想在这里绣花。 不过他还是问了问解时雨:“点兵械是不是要打仗了?这些兵械要运到云州去吗?”
解时雨摇头:“云州不缺兵械,只缺粮草。”
陆鸣蝉连忙道:“我知道!这些是按照惯例点给侍卫亲军的,如果皇城有变,厢军就会以十人十马为一组,护卫京城。”
他被逼着背了这么多书,也不是白背的,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吱哇乱叫。 郑世子奇怪的看他一眼,有一种朋友背着自己偷偷用功了的不适之感。 他忍不住也要发表一点自己的见解:“可是这兵械库已经许久没点了,里面的东西要是被偷梁换柱了……” 解时雨笑着看他:“你父亲是抚国公,掌户部,你是世子,不管是什么人偷梁换柱,只管查就是,去吧。”
郑世子感觉解时雨是在教他仗势欺人。 陆鸣蝉还要说什么,忽然瞥了一眼门口,发现门口站着个冷冰冰,死气沉沉的人影。 “啊!快走。”
他拽着郑世子就跑,尤桐刚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抓着块香喷喷的葱油饼,莫名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然而在看到门口的金理之后,他默默将饼放回了厨房。 还是得少吃点。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陆卿云笑了一下,伸手给解时雨理了理鬓发。 “回来的路上顺手打了一只野山鸡,送到厨房去了。”
说完他熟练的倒了两杯茶水,递一杯给解时雨。 解时雨接过喝了一口,道:“您怎么回来了?”
陆卿云不提张夫人的事:“离的近。”
“宫中有张请帖出来,”解时雨将请帖给他,“不年不节,请夫人姑娘们进宫赏花,还特意送了请帖给我。”
陆卿云看了一眼:“不是要紧事。”
解时雨垂头想了想:“是不是五皇子妃病重,后宫贵人急着给他相看?”
人还没死,五皇子和其母妃却已经将她当成了一个死人,急着再为自己找一个助力。 随后她又道:“听闻这次六皇子出京便是去寻觅神医, 不过我让南彪注意他的动静,他这一路不像是求医,倒像是去看财路,这财路,他不单单是为了五皇子看吧。”
陆卿云点头:“至高无上的权利,近在眼前,甚至可以说唾手可得,没有人能忍住不伸手。”
并非人心不足,实在是皇权太过至高无上,便是圣人,恐怕也难收手。 只不过这几位皇子过于——平庸。 解时雨笑着不再说这个,岔开了话。 这些蝇营狗苟的事,陆卿云不必知道。 晚饭桌上,依旧是家常饭,不过多了一大碗鸡肉。 陆卿云给解时雨夹菜,让她多吃。 他一向不挑剔,人的血肉就是由食物铸成,吃进去的每一口食物,都会在五脏六腑里化成力量。 解时雨看着他,对着平常也有的菜色吃的津津有味。 她忽然的带着点孩子气,咽下一大口饭,笑道:“您在的时候饭更好吃。”
陆卿云又给她盛了一大碗鸡汤,见她脸上被热腾腾的饭菜蒸腾出了一点真正的血色,便笑道:“那我常来。”
一日三餐,并非做饭的人手艺不同,只不过是一起吃饭的人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