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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宋三郎投首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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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刘备拜那老者是谁?正是他家中老父宋太公。  列位要问了,宋太公不是没了么?原来老爷子见宋江久不归家,思念儿子心切,又听闻青州梁山好汉干的大事,他深知儿子好结交好汉,唯恐他入了伙,乃教四郎宋清写下家书,只写道他殁了,宋江便归来得快。  刘备听罢,忧喜相伴,乃问道:  “不孝子劳父亲费心了,不知我那官司,如今可有官家赦宥?”

宋太公道:  “我今遭唤你归来?便是近闻官家册立皇太子,降下赦书,民间犯了大罪,尽减一等科断,各地俱已执行。  你那官司,便是到厅上发落,最多不过徒流之罪,决计不会害了性命。总好过你上了梁山,污了半世清名。”

刘备眉头紧锁:  “即便如此,却也要受黥刑,成终身耻辱。”

宋太公道:  “你罪责轻微,又是初犯,且教四郎多使些银子,作成个耳后刺字便了。”

刘备没个奈何,毕竟老太公是这宋三郎的生父,只能点头应允。宋太公便教四郎安排吃食为刘备接风。  天色看看将晚,玉兔东升。  刘备与家人正将歇了,只听得前后门发喊起来。刘备忙起身看时,见四下里皆是火把,正不知多少做公的,将宋家庄团团围住,一片声叫道:  “不要走了宋江!”

太公听了,连声叫苦。刘备则相劝道:  “父亲休慌,既已决计投首,儿子自去应付,量朱仝雷横并不为难于我。”

说罢便提了双剑,出了庄门。  才出庄门,便有两个都头,与百十个公人,一发喊,将刘备围在当心。  刘备看那都头,却不是雷横朱仝两个老相识。原来这两个都差出去了,面前的两个则是县里新添的两个都头,一个唤做赵能,一个唤做赵得。  赵能见宋江自出了门来,使朴刀指着他道:  “不愧是孝义黑三郎,既是自出来了,就跟我回厅上复命,免得连累你那老父。”

他说罢,便教手下公人要捆刘备。刘备道声且住。接着道:  “二位都头且莫急躁。我的罪犯如今有了赦宥,必已减等。还请二位都头进庄少歇,小饮几杯,待明日一早,宋江自与二位同去见官。”

赵得一边眉毛轻挑,冷哼一声:  “你休使见识赚我入来,岂不是要麻翻了我等,好逃出郓城去?给我拿下。”

说着话一众公人围拢上来,赵能二都头便率先举朴刀来砍刘备。而刘备见他说理不得,也只好提双剑来战众人。  但见刘备将左手雌剑护住了身子,右手雄剑在他二人朴刀之下左冲右突,忽上忽上,好似一条锦鲤,游刃有余。仅仅三五个回合,打得两位都头手忙脚乱。  赵得赵能本想仗着人多势众,随便拿了他去,未曾想这宋江恁地厉害,两人使尽浑身解数,竟分毫奈何不得宋三郎手中一对汉剑,而自己带来这一百余公人,却都在外围虚张声势,比比划划,谁也不肯近前。  原来一众公人本就爱惜宋江,今又都见他汉剑威风,哪个肯近前去吃瘪?  所以最终只落得赵能赵得两个都头战刘备一个。  两人心下兀自暗骂,正一分神,赵能但觉腕子上吃痛,朴刀掉落于地,早被刘备剑尖点了一下,深入寸许,赵能哎呀叫了一声,当下转身便走。  赵得一看赵能跑了,自己能抵得住宋江么?便也虚晃一刀走了,公人们见了也发声喊,都散了去。  宋太公这才蹒跚出来,有心责怪宋江不该与公人相斗,却也觉得儿子实则并无过错,便拉着儿子归在庄子里。  一夜无话,次早五更,刘备在四郎的陪同下,来在县衙投首,正值知县时文斌升堂。时文彬见了宋江自来,当下大喜,责令宋江供状。当下宋江一笔供招:  “不该于去年秋间,因私废公,放走了重犯陈通,又避罪在逃。今投首在官,望厅上老爷从轻发落。”

知县看罢,且叫收禁牢里监候。  满县人自听说宋江投首,谁不爱惜他,都替他去知县处说情,备说宋江平日的好处。  知县也素来与宋江交好,只是这案子牵扯蔡太师儿孙,他一个知县不敢擅专。只依准了供状,免上长枷手杻,散禁在牢里,待六十日限满,解上济州听断。宋家四郎则上下使银子,说宋江不是正犯,只是与那陈通有旧,犯下大错。  及宋江到济州府,本州府尹看了申解情由,又有赦宥,乃拟定将罪犯宋江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本州官吏也多有认得宋江,况四郎早打点过了,于是偷偷免了他的杖刑,这个唤做断杖刺配。教两个防送公人,唤做张千李万的押解上江州。  不说宋太公与四郎如何洒泪来送宋江,单说宋江上路。两个公人张千、李万早得了四郎打点,又都敬重刘备是条好汉,路上也不给他戴枷,只好生照料于他,并不敢怠慢。  行了两日,来在一处枯树林时,忽地前面山坡背后转出一伙人来。两个公人登时吓得软了,刘备定睛看去,为首一人,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朱鬕髠髽,植发如竿,正是赤发鬼刘唐。  那刘唐凶霸霸夜叉一般,并一众喽啰几步欺近前来,举刀要杀公人,唬得两个公人当即跪倒在地,直求宋江救命。  刘备这厢见了,忙大喝一声:“兄弟且住。”

刘唐刀举半空,回头道:“公明哥哥!不杀了这两个鸟东西,难道还放他归去?”

刘备快步来在刘唐面前,将他手中朴刀夺了:“要杀时我来便是。”

两个公人抱在一团,哭道:“今番反倒不好了。”

“他二人本就奉命行事,又不害我,一路多亏他们伏侍则个。你就这般结果了去,岂不是草菅人命?枉害无辜?”

刘备转头看着刘唐,耐心讲道。刘唐既听他这般说,也不敢违拗。刘备便问他如何在此,刘唐则答说奉晁盖哥哥之命,来接刘备上山,共享富贵。刘备点头:  “我怎不知兄弟们心意,只是如今才应了老父与那岳家安人,须到江州牢城,听候限满回来,那时再来与你们相会。”

刘唐大脑袋摇得拨浪鼓相似:  “这刘唐可做不得主,军师与花知寨在那里专等,迎迓哥哥,容小弟着小校请来商议。”

小喽啰去报,不多时,但见花荣吴用两骑马在前并行,后边数十骑马跟着,飞也似来在刘备近前。叙礼罢,刘备又把先前一番话说与二人。  花荣听罢,沉吟半晌,只不做声。  刘备知他心思,乃缓步走近他身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也并未说甚。  花荣抬头看了看宋江,见他神色从容坚决,眼神中随即闪过一抹清明。  真正的汉子之间,知己之间,往往不需要太多解释,虽仅一个眼神,足矣表达一切:  你花荣等一干弟兄,都是宋江手足兄弟,早晚相聚,岂在旦夕?  吴用这厢见了他二人神色,便已是心中有数,当下笑道:  “既是哥哥不愿上山,兄弟怎好强留?便请哥哥去前边亭上少歇,吴用修书一封,与那江州牢城中的押牢节级,他自会照料哥哥。”

刘备道:  “如此甚好,那宋江就先谢过学究了。”

刘备说罢,几个人便一同去了前边亭上少坐。  及吴用写了书信,刘备说要赶路,吴用也不多留,几人就小亭上惜别。  不说吴用与同行几位兄弟并一众喽啰返回山寨复命,单说刘备与两个公人上路。  夜住晓行,行了半月之上,早来到一个去处,望见前面一座高岭,山势好不峥嵘。  两个公人道:  “这一座便是揭阳岭,翻过岭去,便是揭阳镇,临近浔阳江,届时我等走江州水路,不日可到江州。”

宋江道:  “可先翻过岭去,寻个宿头歇下,明日清早赶路。”

二公人皆称是,便一同厮赶着上岭。不到半日,巴过岭头,早看见前边岭脚处孤单单一座酒店,周围几颗怪树张牙舞爪。  刘备见了心中不喜,无奈三人赶路多时,饥饿乏累,急切寻不得他处,只好进了酒店。  两公人一脸的欢喜,进门先将行李歇了,水火棍靠在壁上。随后寻了个位置便坐定了。  看着店里一个人影也没,二公人扯嗓子大喝:  “主人家却在哪里?”

只听得里面应声而道:“来也,来也!”

侧首屋下便出来一位大汉,生得虬髯赤须,一双虎眼,身着一件青锦袄。  刘备仅看他相貌,便心知他绝非善类。这时大汉已走近前来,看着三人唱个喏道:  “几位客官打几角酒?”

刘备道:  “你这里有甚肉吃?”

那主人家道:“只有熟牛肉浑白酒。”

刘备道:“也好,先切四五斤熟牛肉,打两角酒来。”

主人家讪笑道:“客观休怪,我这小店今日只我一个前后忙活,想吃酒须先交钱。”

公人张千听罢登时不悦,当即拍案而起:  “我等公人能贪图你店里些个腌臜东西不成?”

刘备这时一笑,一把按住了张千,道:“不打紧。”

说罢打开包裹,取出些碎银子来。  主人家忙赔笑接过,眼神扫过刘备包裹,面上须臾欣喜,都教刘备尽收眼底。  不稍片刻,主人家将酒肉出来,三人便大块朵颐起来,一头吃还一面口里说道:  “可曾听闻?如今江湖上不少害人的黑店,将客人麻翻了,劫了财物,把人肉都做馒头陷子。”

“都是传言罢了,你当真理会这个?”

那主人家听他们说到这里,也笑着插口:  “我这酒肉里面,也都有了麻药,客人也不怕么?”

公人李万笑着答言:  “大哥休取笑了。”

张千也待开口,却忽地头晕眼花起来,回头看李万时,口角边涎水直流,一把揪自己不住,往后便倒。  他又看刘备时,早已看不真了,跟着扑地倒了。刘备见他两个倒了,自己岂能落后?便也一头栽倒在地。  主人家见三个都倒了,终于不再掩盖心中喜悦,当即大笑起来:  “多日来未有买卖,不想今番上天送三头行货与我。”

真个是:才道深山多黑店,便遭麻药倒行人。  毕竟刘备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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