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头将热茶壶放好,转身坐下后,略微浑浊的双眼,扫过整个院子,见无人注意两人动作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黄安的脸,认真道: “既然收了你的银子,那老夫今日就告诉你。但你得保证,不得告诉其他人,更不能向外人透露,这是老夫教给你的?你可知晓?”
语气从一开始的喜悦,到最后的森然威胁。 直至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你若透露出去,老夫哪怕拼了这一身老骨头,也要将你追杀至死!”
这句话,黄安才明白,丁老头嘴里的办法,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的。 其语气和眼神中蕴含的杀意和威胁之意,才让黄安真正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半截身子入了棺材中的老头子,也是苦修而成的铜皮境高手。 黄安了然,忙不迭点头,同样悄声道: “丁大人请放心,此事入得我耳,必不会让其他人知晓。”
黄安心中已然有了一丝热切,他根本不怕丁老头威胁。 因为这老头子能这么正式地警告自己,那就说明他手里确实有点东西。 而只要自己不泄密,这丁老头必然不会对自己出手的,否则也没必要如此郑重地威胁自己。 不过,价值就十两银子的门路,真的值得丁老头这样警告自己吗? 黄安心中的疑惑很重。 难道这是他在找对我出手的借口? 黄安真的不相信。 这两人虽然见面不过五次,但已然都对对方有了很深的了解。 丁老头见黄安答应,心中满意,甚至有些自得。 他之所以选择将消息卖于黄安,自然是在知道黄安为人的前提下的。 黄安每次来这武道司,不多看,不多问,不和他攀谈,也不和排队武人说话,表现的极为规矩。 在丁老头眼里,黄安这种沉稳的性格,意味着他的嘴巴很严。 为了银子,丁老头甘愿冒险,反正都是他们这些幽州武道司内部,人尽皆知的东西。 只不过黄安这些外人不知道罢了。 只要黄安出去后,不大肆宣扬,那就无事。 “我要卖给你的,是一个消息!”
丁老头怕夜长梦多,也不啰嗦。 黄安神色一动,眉毛一挑,露出感兴趣之色。 难怪如此便宜,原来只是一个消息。 丁老头只想安安稳稳地拿了银子,也不仗着修为欺辱黄安。 毕竟,他还打算多做几笔这样的生意呢。 他悄声道: “幽州城内,有一人名叫吴姜吴大人,乃是我幽州武道司副司长。你拿着凭证,再准备一百七十两银子,交给吴大人府上的管事儿,不出十天半个月,保准你能得到六腑境的进阶功法!”
黄安眉头轻皱,眼神惊疑,似乎没明白丁老头话语中的意思。 丁老头恨铁不成钢道: “如今京城的大人物们,自顾不暇,争斗不断,哪里顾得上我们这边疆凄寒之地? 实话告诉你,找吴姜大人通通关系,几乎是明码标价。他吴府可是童叟无欺,只要银子给够,一定将事情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黄安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狐疑地看着眼前丁老头略显焦急的老脸,迟疑问询。 “吴姜吴大人只是武道司副司主之一,他何以能做得了军中大事,替我等武人解决进阶功法的问题?还有,只,竟然需要一百两银子才行?”
面对黄安的刨根问底,丁老头愣了一下,眼神闪烁之间,观察黄安神色,顿感惊讶。 这小子好敏锐的洞察力。 幸好他在幽州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很多隐情,不然还真被眼前这滑头给问住了。 “老夫告诉你,这吴姜大人,和我幽州刺史高正高大人,指挥使骆和骆大人,关系都是极好的。他自然能做主,其中干系,即使老夫不说,想必你也能懂得。”
丁老头话没说得太透,他冲着黄安一阵挤眉弄眼,要黄安自己领悟。 至于三位大人物之间的关系,丁老头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反正同僚都是这样传的,想必也是真的吧。 黄安悟了,确实悟了。 不就是官僚利益集团,合伙贪污吗? 在他老家的古代历史上,比比皆是,他能伴着手指头随便数上十几个。 他懂了,也笑了,但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摇头道: “一百两银子太贵了,在下怎么能掏的出来?我还是等秋收后,来城主府吧。”
丁老头心中嗤笑,你小子三周就喝两罐归元汤,今日随身带着三十两银子。 而且现在牙缝上还有肉丝,两人近距离说话,黄安嘴里喷出的口气,满是肉食的味道。 这样看来,你黄安的银子必然不少。 一百两银子虽然多,但应该也能掏的出来。 只是丁老头人老成精,也不揭穿黄安的小心思。 他哀叹一声,一边摇头,一边冲黄安小声道: “什么一百两银子,那是一百七十两银子!”
一百七十两? 黄安准备离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这变卦如此之快? 该不是这丁老头真的在说谎,记错前后的数据了吧/ 面对黄安狐疑的目光,丁老头也不卖关子,解释道: “一百两是打点的费用,七十两是购买六腑境武道秘籍的费用!”
黄安面色一僵,神色间有着浓浓的挫败和遗憾之色。 “太贵了,太贵了。在下做梦都拿不出一百七十两银子啊!”
他使劲儿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银子的贵重,然后又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秘籍?什么秘籍?”
似乎是看透了黄安的心思,丁老头呵呵一笑,伸出沙包大的拳头放在黄安眼前,然后张开五指,认真道: “五两银子!”
黄安面色一僵,一把拉过归元汤揽入怀中,然后扭头就走。 丁老头眯着眼睛打量黄安的背影,嘴角勾起笑容,也不出声阻拦。 他料定这小子不会真的出门去,顶多走到门口就会回头。 结果黄安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三步... 两步... “哒!”
的一声响,门关上了,黄安踏出院门,直接消失不见。 丁老头眼神僵住了,嘴角动了动,胡子抖了抖,指着黄安的背影,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再说抱着归元汤的黄安,心中诽腹,离去之心义无反顾。 哪个冤大头才会花五两银子买秘籍功法的名字? 那不是纯纯的大冤种吗? 知道名字又怎样? 还不是要花七十两银子去买? 不过,丁老头的话,还是在黄安心中掀起了波澜。 柳暗花明又一村,哪里能想到,这大明边疆幽州之地,一个武道司副司主,关系网如此之深。 竟然和幽州指挥使大人沆瀣一气,公然买卖武道功法秘籍。 既然这副司主和指挥使、刺史关系都如此莫逆,那和坐镇幽州的武道司司主呢? 这几位大人物,在其中是不是也有各自的一份利益? 不过,这些事好像距离自己太远了,不必忧心。 黄安脑中思绪翻飞,已然生出了早日启程去幽州之心思了。 能提前七八个月得到功法,就能提前进入六腑境,那他的修行时间会更加宽裕。 没被逐出来之前,师傅就说过,只要自己能修行到六腑境后期,那自身疾病将会尽去。 黄安对此期待良久。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回老家鹰市一趟,处理一些事情。 因为三天前他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知道自家的玩具厂已经开业了。 三种玩具,各生产了三千个,现在已经开卖了。 黄安需要回去一趟,和父母交流交流,看一看,顺便拍视频推广推广。 当然,万界垃圾场中,也要顾忌一下。 他需要将这个月的任务给提前完成了,并且准备一些易于储备的食物和饮水。 他打算动身去幽州,这些杂事需要处理一下才行。 现在黄安在老家和丰安城之间走动,还要通过万界垃圾场中转,很是麻烦。 他若是要将老家,或者万界垃圾场中放置的物资拿到丰安城,还要亲自去万界垃圾场一趟,然后再搬出来。 这非常不方便,增加了暴露的风险,更何况他可能会去人生地不熟的幽州城。 黄安需要在出发之前,多准备一番,也好随机应变。 思绪间,黄安从城主府侧门踏出。 怀中装归元汤的黑罐子,已经被老旧的灰布包住了,黄安一手拖着其底部,将其拖在左手臂弯和腋窝下的肋骨上。 肚子没填饱,黄安打算在路上顺便再吃一点。 左顾右盼间,黄安眼睛一亮。 他发现了一个路边角落卖肉夹馍的摊子,双方距离约莫二十五六步。 这个摊主平常就走街串巷地卖肉夹馍,一个巴掌大小的,需要六文钱。 黄安吃过七八十次了,味道确实不错。 不过由于价格的问题,少有普通人家来吃。 现在摊边就没几个人,看着凄凉得紧。 想必这摊主四处推着车叫卖,现在正好到了此处。 只是,此刻不知何故,好像被人拦住了。 似乎是遇到了流民乞讨? 抬脚便准备过去照顾照顾摊贩生意的黄安,方才踏出第一步,瞳孔就是一缩,还未踏出的左脚立刻就收了回来。 面色微变,他在摊贩左手边,低头哈腰的人脸上,看到了一副意想不到的五官面孔。 杨在周? 黄安瞬间闪身到了路边屋檐的柱子后面,他将脑袋从柱子后面探出来。 黄安的眼睛盯着杨在周那张略显肮脏的脸,瞳孔微缩,眼神惊讶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不远处那个衣着破旧,浑身缩成一团,一脸菜色的半大小子,是杨在周? 他怎么还活着? 他怎么还能出现在丰安城? 又为何身穿如此破旧衣物? 自己不是已经将当日的事情告知两位师姐了吗? 这杨在周可是将师傅受伤的消息,偷偷透露出去的罪魁祸首呐? 而且,黄安也告诉过两位师姐,自己因为杨在周的告密,也被郭四郎追杀的事情。 他怎么能好好的活着? 虽然狼狈,但他真的还活着! 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怎么可能? 黄安百思不得其解。 若有机会,他一定要问问两位师姐,到底为何会放过此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