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四五个呼吸后,一声嘹亮的吆喝响起,队伍瞬间动了起来。 赵颜怔怔地盯着如水流般蠕动的人群,修长脖颈伸长,似乎想找到某位刚刚才分别的心上人。 “姐姐,别看了。小师弟早走了!”
小财迷嘿嘿一笑,打趣姐姐。 赵颜瞪了她一眼,俏脸微红。 “别乱说,我看看,看看天色。”
说罢,不在看妹妹。 她也不急着回去,一直等到队伍消失在视线中后,才恋恋不舍地带着妹妹,骑马回城。 自知道整条线路上,都是“自己人”之后,黄安也不担心了。 他带着十个亲卫,走在队伍前头。 众人说说笑笑间,加深互相之间的关系。 这十人都是师傅精挑细选出来的,本在边军前线和异族人厮杀战斗,但被紧急调了回来,然后充当他的亲卫。 其中一人说起来,和黄安很有些渊源。 算是他名义上的师兄,叫杨成武。 师傅昨日专门交代过他,这个弟子可以信任。 当然,现在黄安和杨成武两人之间,可没有师兄弟的关系。 而是等级森严的上下级,或者可以这样说,杨成武现在是黄安的私军! 甚至以幽州军队现在的传统,连他的家人,现在都能算是他的私有财产了。 剩下的九人,他也是在昨日饭局上才认识的,不过,他记忆力好,都记下了名字和长相。 此时交流起来,也不会因为叫不出对方名字而尴尬。 昨日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相互了解了。 师傅挑出来的这十人,以黄安的阅历看,都是老实汉子。 毕竟,和这十个亲卫聊天,话头大部分都是黄安这个原本内向的上级提出来的。 若是稍稍有点眼力见,这主动说话、暖场的人,也不该是他黄安。 同样的,和他们聊天的话语内容中,黄安也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少心眼子,算是非常好驾驭的人。 虽然主动找话题有点累,但黄安还是乐在其中。 内向的性格,虽然没有问题,但放在他的身上,就不行了,他需要尽快让自己适应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黄安毕竟是经过九年义务素质教育的人,又经历了老家那里大学的熏陶。 虽然杀过人,灭过人全家,但绝大部分时候,都为人随和,说话也调理有度。 对杨成武他们,并没有颐指气使,或者借机显摆。 哪怕是人群中的那些普通人,哪怕不小心挡了他的路,黄安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顶多叫人让个路就罢了。 故而,杨成武十人也悄悄松了口气。 现在对黄安基本上已经有些认可的意思了。 毕竟,自他们从军中出来的那天,他们就已经知道了,以后他们的上官,只有一个,那就是黄安。 他们基本上已经和黄安绑定在一起了。 是死是活,以后是吃糠咽菜,还是吃香的喝辣的,都在黄安一念之间。 其中要属杨成武的心情最为复杂。 一念之差,两个天地。 同样是师傅的弟子,他入门还更早,修为还更高。 但如今,却成了师弟的私兵亲卫。 个中滋味,也只有他才知道。 不过,嫉妒泛酸虽然有,但也不敢给黄安摆脸色。 他所求不过是突破铜皮境,以自家五代积蓄,换取一场富贵,从此成为人上人。 多的,他不敢多求。 他杨成武安身立命之法,就是不生嫉妒心,不主动招惹人,凡事往后躲。 这是他太爷爷咽气前,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留给他的遗言。 师傅已经私下给他承诺好了,只要跟着黄安,立功的机会会比军中还要大。 他虽不善言辞,但也知道师傅不会害他。 能从危险重重的边军前线中将自己调离出来,就是师傅对他特有的照顾了。 至于别的,他不敢多想。 故而从昨日见面开始,他就对原本的师弟——黄安,恭敬有加,同其他九个兄弟一样,叫黄安大哥。 这十一人,各个骑着高头大马,此时相谈起来,也是和和睦睦,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们简直是队伍中的另类,那笑声刺耳,听得在队伍前后巡查的余茂,脸都绿了。 他刚刚见到黄安胯下马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那叫流星的枣红色纯色大马,可是从北山以北的大草原上捉来的,估计是匹马王。 怕是两三百两银子都打不住。 再一问黄安,说那是他师傅赵大人临走前送的,余茂的嫉妒心在那一刹那攀升至了巅峰。 一双棕黄色的虎目中,再一次射出嫉妒的绿光。 他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是早知道赵大人如此重恩情,他余茂哪怕不要这张老脸,都会在赵大人还未突破至铁骨境前,去拜赵大人为师。 他辛辛苦苦半辈子,加上他爹和爷爷一辈子的积蓄,三代人,全家上百人,七八十年的努力,还不如赵大人一次赐给黄安的财产。 时也命也,余茂再一次尝到了世间的残酷,见到了权利的美妙滋味。 想到当日和两位兄弟商谈的,拉拢帮助黄安融入下林寨,而许诺给出的财物和人马,他的心脏在滴血。 他这么穷的人,还要掏腰包,送给黄安这个老四银子、人马、良田牲口,这不是欺负人吗? 眼不见心不烦,余茂耸拉着脑袋,跑到队伍后面去了。 从幽州到汾县的这段百二十里的路程,黄安虽然走过一次了,但至今再走一次,仍旧感到心有余悸。 不过,第一天的路程算是比较轻松的,今日到落杨坡后面的一线天,就能停下来了。 还不到五十里路。 黄安骑着大马,视线开阔,他甚至还曾探查过上次发现尸山的崖壁下。 那座小尸山,就是当初余茂他们和回龙山的兄弟们留下的手笔。 都是杨家武馆和云山商会的人的尸首。 不过,现在再一看,那座尸山,早就消失不见了。 尸山原本所在的位置,白骨洒落一地,零零散散,横七竖八。 四周有很多野兽留下的痕迹,想必是被野狼或者什么野兽给霍霍了。 黄安心中戚戚,当日呕吐之景还在眼前,那些人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也无人追究查问,当真是人命如草芥。 他火热的心,飘起来的灵,像是在大冬天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 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都该小心谨慎。 他不想变成那堆无人问津的枯骨,永远也不想。 ...... 从幽州至汾县的这百二十里潞,不论是从哪个方向走,都需要两天的时间。 最起码对于普通人和六腑境的武者来说,都是这样。 黄安他们是在早上十点半左右到达落杨坡的。 落杨坡再往前不到十五里地,就是一线天。 这一线天极其危险,两侧崖壁难以站人,高达上百米,中间缝隙就是通道。 而崖壁上的石头土层,质地松软,常常有飞石落下,进入其中,连声音都要压低。 因为大声说话,可能会让那些碎石落下来。 若是小的石头还好,但若是大石头落下,怕是要将人砸成肉饼。 一线天之后的路,同样极其难行。 这丰安和汾县两县人,走这段路已经形成习惯了。 故而他们一行人在中午时分,就在一线天外的半里长的路线上,安营扎寨。 犄角旮旯,山窝树根,到处都是聚在一起的人。 一线天外,没有宽敞的地方,众人只能沿着道路形成长龙。 黄安已经是下林寨的四当家了,他自然知道这整条线路上,能遇到的异族人,或者山匪势力,其实都是“自己人”。 哪怕偶尔出现真正的贼匪,也是十几个人,甚至七八个人的小股贼匪。 不过,这些人的目标群体,是那些没钱交护送费的落单的人,或者人数在十个一下的行人,而不是黄安他们。 毕竟,单人一两的护送费,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掏得起的。 不过,心中清楚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 武者和普通人,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对于武者来说,这些人就是羊圈里的羊,菜地里的韭菜。 黄安虽然有银子,看不起余茂他们的这些涸泽而渔,贼喊捉贼的勾当。 但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最起码他的道德底线也不高。 同样的,作为下林寨的四当家,自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主动揭露事情的真相。 甚至他还将杨成武十个亲卫安排下去,在四周警戒守卫。 和光同尘,黄安虽然有改变这种粗糙敛财割韭菜的想法,但他没那能力,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融入其中,壮大自己。 余茂见黄安表现,也是微微一笑,对着黄安点了点头。 他很满意这个四弟的行为表现。 那略微的担忧,也尽数消散。 至于心中如毒蛇一般的嫉妒之心,难以释怀,但好歹给压住了。 他余茂,早就过了那个做梦的年纪了,他要学会接受现实,并伺机在其中找到能给他拿到手的好处。 他觉得黄安是懂人情世故的,和他就该是一路人。 余茂以为这些行为,都是赵大人对黄安的交代,为得就是尽快融入下林寨,赚取利益! 下林寨守在两县的交通要道上,基本上一百个人去幽州,有九十个人要给他们掏银子。 两县加起来七十多万的人口,出入幽州,走的基本上都是这条路。 可以说,下林寨的进项和经济状况,是非常好的。 否则也养不起下林寨那么多兄弟,还有三位铜皮境武者,以及很多的五脏和六腑境武者。 这可是一个肥差,当然,银子的大头都要上交给他们三兄弟背后,各自的靠山。 现在黄安来了,成了下林寨的四当家,下林寨有了一个新的强有力的靠山。 但同样的,余茂三兄弟要拿出一份利益,分于黄安背后的赵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