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赵颜也领悟了黄安话语中潜在的意思,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嘴角一勾,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小师弟干得漂亮! 身为当事人的骆飞瑶,自然不是蠢蛋,她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黄安嘴里的话,阴阳怪气,就是嘲讽她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占了好处还要占道义。 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银牙一咬,眼神一瞪,正要破口出声,大骂黄安一顿。 从小在恭维声和巴结声中长大的她,竟然在这小地方,被这小人物,阴阳怪气了? 可脱口而出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她到底是武者,到底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不是无理取闹的泼妇。 此事,是她无礼在先。 理亏之下,再做出呵骂的举动,那和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可是,让她给黄安这种人道歉,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喉头滚动了几下,她直视黄安。 最后还是强词夺理道: “哼!你要记住,我想要这个寨子,只在一念之间!”
说罢,迈步扭头就走。 她似乎是知道自己的错误,但就是拉不下脸来道歉,不敢看黄安和赵颜,索性赶紧离开这里。 突然,她又顿了顿,头也不回地吼道。 “明早六点半,大军准时出发,不要忘了!”
她终究还是退让了,没脸再待在此处,说了关键信息后,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 黄安注视着她消失的地方,眼神微眯。 呵,更年期老女人的臭脾气! 黄安被呛住了,随后无奈苦笑。 和赵颜对视一眼,皆发现对方眼中的无可奈何。 “呵呵!”
无理取闹,果然是这种女人的通病。 但黄安不得不承认,从大明正常官场武人的角度来说,她说的是实话。 这就是大明的规则! 这个大明,讲究的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全天下都是皇族朱家的,是朝廷的。 在这样的理念下。 别说这下林寨,这下林寨迎接广场了,整个天下,都是朱家的。 这是此时整个大明帝国中,九成九的人所持有的观念。 黄安虽然不认这个逻辑,但不得不承认,在他还未成长起来之前,只能遵从骆飞瑶的话语中的逻辑。 站在骆飞瑶的角度,作为朝廷命官,又是金身境武道宗师骆大人的爱女,骆飞瑶这样说话,完全没有问题。 她是朝廷官员,代表的是专制的皇权,刚刚说的话,实在是太正常了。 不仅话语中的内容正常,连话语中的逻辑都是正常的。 她若是真的想要下林寨,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但黄安到底不是大明人,他不认可这种处事逻辑和办事方式,他就是看不惯。 可是,又无能为力。 大实话果然是最不好听的。 她看上的地盘,谁能不让呢? 这一句话,直接打消了黄安继续和她争论的念头。 他退让了。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骆飞瑶的缘故。 那三百余人的队伍当中,最起码有二十个铜皮境的武者。 这股力量别说是下林寨了,就算把丰安和汾县两县,及其周边的所有武者加起来,都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双方虽然不是敌对关系,甚至他们还要听从赵师姐的命令,但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反而要处好关系。 手下人被动听话,和手下人主动办事之间的差距,可是太大了。 黄安从小就看着老爹管理员工,对此的认知很是清醒。 双方关系特殊,身份和地位也特殊,虽然闹出一些小矛盾,但只要事情没有闹大,一切还是可以的。 当前最重要的是,去丰安城辅助赵颜坐稳城主之位的事情。 其余诸事,都可以往后稍稍。 黄安和赵颜也不想平白得罪骆飞瑶,在骆飞瑶带来的三个百户所还未归心之前,他们两个,依旧要依仗骆飞瑶的力量。 只是,师傅当真只是吩咐骆飞瑶带人过来,而没有话转告他们两个? 肯定是有的。 因为此行来了三个完整的百户所,足足三百三十九人,不算骆飞瑶,其中铜皮境的武者,就有十五个。 不论是队伍的数量,还是质量,都大大超出师傅当日叮嘱时所说的情况。 应该是有变化的。 加上当日走得匆忙,想必他也该托了人转告自己两人一些话。 黄安和赵颜简单交流,决定稍等一会儿,让骆飞瑶平复一下心情,再去问问。 二人简单商量,决定就和骆飞瑶保持现有的态度,不巴结,也不得罪,冷处理,一切公事公办。 既然她想要当“婊子”,那自己两个陪她演戏就好了。 只是,这支队伍也算是自己人,不能因为骆飞瑶的关系,而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想到这里,黄安一侧头,纷纷道: “严龙!”
“大哥!”
严龙反应很快,立刻走了上来。 “带着兄弟们,准备绿豆汤、热水等物。喂马的事情,也要解决好,有一切需求,按照情况满足。一定不能冷落了客人!”
黄安细细叮嘱,嗓门格外大。 “是大哥,我这就安排人手!”
严龙大声保证,一挥手,带着兄弟们走过去了,很快就融入临时营地当中。 黄安刚刚吩咐时候的声音很大,方圆数百米范围内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 他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似乎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小矛盾,而生气。 周围有意无意盯着他的众多铜皮境武者长官,都长长舒了口气。 悬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夹在骆大人和孔大人两方之间,他们是向左也不是,向右也不是。 作为火器司直属的千户所当中的卫队,骆飞瑶是他们直属上司。 而赵颜大人呢? 是他们领头上司的女儿,那黄安听说以后也会是他们的同僚。 甚至还有传言说,是赵敦大人府上的乘龙快婿。 双方之间闹出矛盾,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两不相帮。 此时严龙带着下林寨的人手过来,他们也不嫌弃对方修为低下,一个个脸上虽无笑脸,但仍旧很主动的凑过去帮忙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做好自己的准是没错的。 骆大人虽然铁面无私,嫉恶如仇,但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为难他们的。 罗兴和徐坤带着手下兄弟们,站在原地,是凑过来也不是,直接离去也不少,不由面面相觑。 还是徐坤脑瓜子灵活,对着黄安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带着人帮严龙去了。 只有此时,他们才能认识到自己和黄安身份之间的巨大差异。 以往嘴上称呼的四弟、大哥等词汇,放在现在,几乎没有多少作用。 他们连进去掺和,甚至连凑上去说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眼看周围没多少人了,黄安和赵颜面面相觑。 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去帮忙熬绿豆汤吧? 贱不贱呐? 只是,现在怎么办? 干看着? 绝对不行。 “我们怎么办?”
“要不直接回去?”
二人对视一眼,达成一致意见,·转身就往山上走去。 既然骆飞瑶不承情,那他们也乐得当甩手掌柜。 晚间时候,再去派人问问骆飞瑶,看看师傅(爹爹)有没有带话给他们吧。 等黄安和赵颜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骆飞瑶才皱着眉头,一脸纠结从自己的单独营房中走出来。 说是单独的营房,只能为了好听,其实就是木板隔开的小单间。 本质上还是大通铺构造。 因为制作匆忙的缘故,小营房很是粗糙,和军伍当中的大通铺,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多了两块隔板。 漏风、透光,灰尘木渣到处都是。 板与板之间,到处都是缝隙,最大的缝隙,足足有五指宽。 这种恶劣的居住条件,让骆飞瑶一阵咋舌,她难以忍受。 这种营房在武者眼中,基本上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这对于骆飞瑶来说,和前些年去前线的军旅生涯,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恶劣的居住环境,她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她突然间觉得自己不值得。 要是那阴阳怪气的,靠着吃软饭上位的黄安和赵姑娘也住着同样的屋子,她自然没有怨言。 万事就怕对比。 凭什么身份、地位、修为最高的她,远道而来后,还要住这破屋子? 那黄安和赵颜能住好屋子呢? 念头一起,心态彻底失衡了。 没有哪一刻的她,是如此地想要住好房子,住能安心洗漱的房子。 上去下林寨中去住? 不行,不行,她丢不起那人。 嘴唇一咬,扭头向四周看去。 “既然都住进来了,脸也丢尽了。不如.....” 很快,骆飞瑶的目光,就停留在广场另一侧的小屋子上。 她的眼睛,顿时一亮。 那屋子旁边,立着一块又高又宽的牌子,似乎和集市上那些商家的招牌一样,有种广告的作用。 上面写的字体,她都认识,此时细看,顿时觉得这种模式很是新颖。 她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样的,这样的做事的方式,甚至听都没有听过。 以至于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语言,来描述眼前的所见。 木屋相比较于给她安排的临时营地,装修就豪华多了。 从外表看,除了那个大门和打开的窗户看,应该是没有可以透光的地方。 起码能安心地换衣服了。 想到这里,她扭头入屋,找了一套新衣服抱了出来,随后直奔接待客户的办公室而去。 今日这段路程,满是灰尘砂石,搞得她灰头土脸的,洗澡很难,但换身衣服擦擦身子,还是最合适不过的。 木屋上也有牌子,上写“下林寨商客办事咨询处”十个大字。 咨询处?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到底是从小读书的人,反应力丝毫不差,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个屋子的作用。 想必是用来给那些旅客来解释出发时间、费用之类的杂事的。 刚刚忙着安顿手下,没有过于注意这处广场的布局,现在回过神一看,细细大量整个广场,骆飞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心神中很是惊讶。 脚下的广场,全部由石板铺成,石板中间填着碎石、鹅卵石等石料。 土地很是平整,最关键的是,干净! 她一边前行,一边将注意力放在脚下的广场的地面上,企图在其中找到最为常见的牲畜粪便。 但是,她失望了,她没有找到。 而且,她还在广场比较明显的地方,发现了好多块很独特的木牌,上面写的大黑字,让她一时间有些噎住了。 “此地严禁大小便!”
“牲畜拉屎,由主人清扫干净,违者严惩!”
...... 木牌子上的警告语极其粗俗,但意外的清晰明了。 骆飞瑶轻啐了一口,暗道写这标语的人,真是有失武者文人的风骨。 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礼,就是让你写这种牌子的? 但骆飞瑶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卫生,真的保持得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