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担心,黄安岂能不知? 迎着赵师姐的目光,黄安面无色变,他微微一笑,宽慰道: “师姐你放心,那些账本,只是做个样子,并不是真的要查!”
黄安撒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谎话,不过,赵颜信了,就连骆飞瑶都信了。 这才对嘛,小师弟怎么可能会用这么愚蠢的办法? “行,按你的要求来!”
两人的意见达成一致。 赵颜安排人手将一箱箱,一册册的账本,全部往黄安指着的那间院子当中搬去。 这院子平常是城主,或者其他官员,会见不太重要的客人或者同僚时用的院子。 装修算不上豪华,该有的都有,清理腾挪起来也比较方便。 随着院内的几间屋子被打扫清理干净,源源不断的账本被送入其中。 赵颜让刘云负责此事,黄安派了手下的什长孟云,和一整个小队,亲自盯着这里。 城主府内的账本,全部由县丞李水掌握,平常就保存在府内县丞办公区域中的衙门库房当中。 若是李县丞知道赵颜这么快就来,那这库房,可能早就会“被失火”损毁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现在的他,就连城主府内都进不来了。 昨日赵颜突然而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所有有问题的卷宗和账本,全部还未来得及销毁或者藏匿。 如今落到赵颜和黄安手里,也是情理之中。 要想对付丰安城本地的世家大族,用歪门邪道,强权强压,是行不通的。 虽然最终会达成目的,但遗留问题太多,还会落人口舌,这和他们最初的战略目标背道而驰,显然不能这样做。 赵颜和黄安,需要顾忌到师傅的脸面,同样的,骆飞瑶还盯着他们两个。 此女很是执拗,认死理,他们不能做的太过分了。 从朝廷法度入手,以堂皇正大的手段,将丰安城内的大小世家,全部铲除,或者纳入掌控中,才是黄安和赵颜想要的结果。 而想要拿捏这些世家大族,手上需要硬货,也就是朝廷能认可的证据。 这证据最关键的,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账本,这账本中记录了丰安城官府,所有收支。 账本中必然会记录的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能天衣无缝。 但世上没有不漏鱼的渔网,言语和文字会骗人,但数字不会。 其内必然有藏污纳垢之处。 从银子入手,可以查清楚他们到底干了多少贪污的事情,名正言顺的进行抄家查封。 第二个证据,就是记录整个丰安城内,一切罪恶和刑罚判罚的卷宗。 这些卷宗,掌握在县尉李杰和典史马山二人的手上。 两人的职责,略有重合,在制定这种权衡机制时,想必是想着让两人做不到一家独大,互相掣肘,互相监督。 但如今看来,他们两个是沆瀣一气,共同谋财害命。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卷宗中不会写冤假错案,也不会记录屈打成招的证据,但事情的当事人,目击人,会记着。 若是出现最坏的情况,黄安自己,就完全可以炮制冤假错案,然后直接往自己的要对付的世家大族的头上安,给他们扣帽子,泼脏水。 黄安可不是好人,他又不是大明的朝廷命官,不用遵守大明查案办案方面相关的律法。 如今,刑罚卷宗和诸多证物,也落在了黄安和赵颜的手当中。 卷宗和账本的数量,非常庞大。 尤其是记录案件的卷宗,很多都带附带着各种物证,数量很大。 想必等搬运和摆放完毕,估计都到傍晚三四点了。 时间虽久,但黄安毫不在意,因为他需要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黄安依法炮制,让人将这些刑罚方面的卷宗转移出来,放置于单独的屋子内,并且派人守好。 “你们听着,这些卷宗、账本,皆是朝廷文书,遗失有大罪!”
黄安一双虎目,扫视两支负责守卫的领头者,面色郑重。 话音一转,脸上一反常态地露出笑容,他突然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常听闻,每到巡粮使官到来,城内粮仓必然失火。如今天干物燥,失火之事常有。不过,我们这城主府内,有水榭楼台,想必要失火也不容易!”
黄安的话,让众人心中一懔。 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某种暗示! 不,是明示! 更是警告,警告他们不许动歪心思。 黄安收起脸上笑容,他摊牌了,冷着脸警告道: “我不问任何缘由,也不需要任何借口!”
“若是这两院子失了火,哪怕烧了其中的一本书册,那我会将你们架在这里,让你们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黄安指着不远处的凉亭,冲着众人严厉警告。 而且,目光还看向骆飞瑶。 “等卷宗账本子类的存放好之后,除了我和赵颜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意思很明显,任何人包括她骆飞瑶,或者说尤其是她骆飞瑶,不能靠近。 骆飞瑶面色一窒,瞳孔猛地扩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为什么对着我说? 什么意思? 竟然连我都不相信! 有心争辩几句,可刚刚还向赵颜的保证,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所以她只能紧紧闭上嘴巴,偃旗息鼓。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了。 而其他人的反应,也不出所料。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两支队伍,二十五人,还有帮忙搬运卷宗的士兵们,全部面色凝重了起来。 本来以为看守这些卷宗和账本子类的,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没想到黄安大人竟然如此看重。 办差之后的后果,更是超乎预料的严重。 这些天可一定要看好了,决不能失火,决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连骆飞瑶大人,他们也不敢放行。 骆飞瑶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 她很快就觉得自己看透了黄安这个命令背后的深意。 有点意思。 骆飞瑶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就安安静静地看着。 目前为止,黄安和赵颜的表现,中规中矩。 从账本和卷宗入手,是很好的选择,符合朝廷官员办事的流程。 只是,她还是难免有些失望,因为这种方法,太笨了。 太耗时了。 虽然她自己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法来,但她觉得,能在下林寨使出那般手段来的黄安,应该不会用这样的死办法才是。 安顿完巡查人手的赵颜也走了过来,她问了几句后,并没有表态,而是选择将此事全权交给黄安做主。 师姐弟两人走到一边,谈事的同时,盯着手下众人继续忙活着搬运和整理任务。 就在黄安和赵颜两人说悄悄话时,本来在办公的丁治,突然过来了。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清晨七点十分左右。 天色大亮,府外的嘈杂声,更多了。 丁治脸上堆着笑,一路小跑着,很快就到了二人身前。 先是对着赵颜一礼,随后对骆飞瑶一礼,转身正要说话,眼神猛地一动,瞳孔微缩。 嘴巴下意识张开,露出里面微微泛黄的,但整齐的两排牙齿。 “黄,黄公子!”
丁治懵了,他竟然在这里见到了有过两面之缘的黄安? 这是怎么回事? 黄安也跟着赵大人来了? 为何昨天晚上他没有遇到黄安? 迎着眼前贪财老头丁治惊讶的目光,黄安微微一笑,上下嘴皮一动。 “丁大人,好久不见呐!”
黄安笑眯眯的,问了一声后,就不再多言。 压下心中忐忑,和莫名的荒诞感,丁治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赵颜身上,躬身道: “赵大人,李县丞他们,还有城内大小官员,都托人求到下官院子里了。”
丁治一脸苦笑。 “下官,下官烦不胜烦呐!”
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褶子皱得更深了,他快顶不住了。 这帮人...... “呵呵!”
赵颜突然轻笑,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她看了一旁不苟言笑的黄安一眼,按照早上黄安告知她的办法,直接说道: “本官还未上任之前,诺大一个丰安县,大小诸事,全靠各位同僚撑着,真是苦了他们。 劳烦丁大人告诉他们一声,本官体恤他们劳苦功高,劳心劳力,特此令他们在家修养两日。后日再来衙门履职便罢!到时,本官亲自宴请他们!”
两日? 还宴请? 他们怎么等得起呐! 丁治一愣,搓了搓手,有心想要多说几句,可想了想,还是罢了。 既然选择跟着赵大人走,那自己的态度得谨慎些了。 当即一拱手,领命而去。 看样子,赵颜大人是铁了心不想见这一众同僚了。 不仅如此,连城内那些大户人家的主事人,本来在府内办公的官员都不见,甚至,都不允许他们入城主府衙门。 连办公都不允许。 如此强硬的态度,这其中蕴含的意味,让他细思极恐。 真狠呐,恶意丝毫都不加掩饰的。 只是,两日的时间,能做什么? 丁治在离去之前,回头看了赵颜一眼,神色中满是疑惑。 只是,他的目光很快就是一怔,他看到了同样看着自己的,一脸笑眯眯的黄安。 那眼神颇有深意,似乎有话在警告自己。 浑身猛地一寒,这股寒意来得莫名其妙,却让丁治整个人面色大变,不敢再逗留,他直奔院外而去。 “李水啊李水,老夫也救不了你们了!”
丁治打定主意,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双耳不闻窗外事,再也不掺和到其中了。 他刚刚还有些话没有来得及转告,城内的大户人家,想要邀请赵颜大人等一众人,参加接风宴。 可是,他是怕了,是真的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