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大刀刀刃吹毛立断,刀背铸铁四环,扬刀之时,四枚铁环如灵幡一般,须臾响声便可断送人性命。 普通刀剑遇之如螳臂挡车,并不能敌,唯有以气御名剑尚可一战。 而此手持名剑之人,便是身穿汉军甲胄的邱伍长。 “邱勤止?没听过。”
青袍氐人微微笑道,“无名小卒。”
“便是无名小卒又如何?”
年近六旬的邱伍长手持长剑,身穿甲胄仍威风凛凛。 邱伍长挡在白展堂的身前,这才使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后世盗圣有了一丝喘息机会。 眼看着几名本来可以逃脱的孩童,又被刀疤脸乌老大捆了个严实,白展堂连忙提刀解围。 那乌老大则铁青着带有刀疤的脸,急忙对着缠斗之中的邱勤止呵斥道,“尔等小卒休要坏了张英将军的大事!这位杨大人可是张将军的贵客!”
这姓杨的氐人面露不悦,一柄带环刀行事及其霸道,横批竖砍而后直接脱手,刀刃裹着邱伍长的周身宛若活物一般。 若换作白展堂,只怕是抵不过三招,也多亏了这邱伍长是位深藏不露的忠义之士,邱伍长剑如长虹,对阵姓杨的青袍氐人并未有半点手下留情。 “杨大人莫怪,是我军中这小卒并不懂规矩,我来与他说。”
刀疤脸乌老大分明是急了,转眼又看向邱伍长怒吼道,“孙策大军即将来袭,若是因为尔等小卒坏了张将军好事,张将军定杀你!”
两位高手过招之中,自是瞬息万变分身不得,各自凝神静气专心比斗,一时竟无人开口与乌老大对话。 他们不答话,这乌老大也不敢轻易加入战局,毕竟他是草莽出身,任凭练了半辈子,这武功也只停留在内功二层巅峰,始终突破不了内功第三层,一双铁锤虽然力气不小,却只够他在寻常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如果唐突间加入高手对招,只怕他须臾间就会命丧于此。 “你口中所说的好事就是用寻常百姓家的孩童性命换刀戟?”
白展堂站定身形冷声问道。 此时,他帮所有孩子解开手脚束缚,孩童们顿时四散逃窜,那乌老大便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想要抓住所有的孩子,却被白展堂一一挡下。 “你这飞贼坏我好事!”
乌老大飞手一柄铁锤朝着白展堂面门直扑而来。 那铁锤来势汹汹,却被白展堂单手接住,处变不惊道,“若是对上青袍氐人,我自然是不敌,但是如果对战的是你这种小角色,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着,自丹田运气至手臂之上,只见白展堂轻轻一推,这铁锤便朝着乌老大的面前飞转袭来。 乌老大刚才见白展堂藏身于梁上,只道他有些轻巧本事,却从未想过对方臂力竟然惊人到了如此境界,忙不迭用手中另一铁锤抵挡,这整个人都飞身出去足有一米距离,脚下堆砌的沙土直倒灌长靴之中,这才卸了白展堂的扔来铁锤上面的力道。 方才还是一双铁锤的乌老大,此时一锤损毁,一锤见瘪,登时慌了阵脚,再想抬手抵挡之时,却被白展堂一手指头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方才没定住你是因为距离太远,你这反应还算灵敏被你躲过了,如今便是躲不过了。”
白展堂再看向对方之时,只见对方身形已定,眼神中却是惶恐至极的神情。 单手拎起一柄有些见瘪的铁锤,自对方头顶砸下,这红白的颜色一并汇集在对方脸上,再看那刀疤脸乌老大临死前的神情,竟与那些被他拐骗击杀的孩童一般无二。 也只有此时,这无恶不作的乌老大才有那么一丁点对于死亡的畏惧和对于生命的虔诚。 “张英家中也有妻女有幼子,将自家妻女幼子安顿在刘繇郡守的曲阿心腹之地,偏偏将当利城中的百姓子女当成交易,当真是好算计。”
随手扔了一把石子,点了乌老大几个小弟的死穴,白展堂抱臂站在一旁观看青袍氐人和邱伍长之战。 按照武学高低,这邱伍长本该在青袍氐人之上,只是这年近六旬的邱伍长如铁刀日日砍流水一般,在当利军中待得时间一久,便不似少年游。 青袍氐人刀法奇快,一息之间竟然可以出刀十余次,刀刀直逼要害,若非白展堂自幼学习轻功身法,如他一般二层内力的年轻人,还真就未必能看见青袍氐人的攻势是何其霸道。 再反观邱伍长,一开始还是体力有所留存的,半柱香之后,这眼睛还跟得上,手脚却逐渐跟不上,一番对持下来,竟然也五刀中遗漏两刀,盔甲砍破四肢之上逐渐渗血。 “方才这位老兵出手帮我,现在我帮你!”
白展堂说着,便将手中石子化作武器,一枚接一枚飞石如同刀剑一般,刚开始只是帮着邱伍长遗漏的刀招卸去些力道,邱伍长逐渐领会白展堂的出招精妙,与他二者相配合,竟然也由白展堂做防,邱伍长转为攻。 那青袍氐人恼羞成怒,连忙转身砍向白展堂,可是前者现在没了乌老大帮忙掣肘,白展堂如同滑不溜手的泥鳅,身轻如燕耍的对方团团转。 “中原武人当真喜欢以多欺少?”
青袍氐人的脸色极为难看,一双鼻孔喘着粗气只是低声怒吼。 白展堂却是一笑,“方才你不也联合这位乌老大一起出手对付我吗?大家彼此彼此。”
那青袍氐人眼看形势不妙,连忙纵身跃出,转身看向邱伍长,只留下一句道,“法王本来还想与张将军多有合作,只是看来张将军并不能管束好他的下属,没了我们的刀剑,你们就等着败给孙策吧!”
说着那青袍氐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邱伍长虽然有心去追,可是此时满身伤痛让他并不能及时起身,而白展堂倒是空有脚力,追上去也并不能擒住对方。 所幸城中绑架孩童的贼人都已经被抓,白展堂这才缓了一口气,替邱伍长点住了几道止血的穴位,笑道,“多谢这位老兵相助,只是不知道您刚才一路追着我做什么?”
邱伍长此时也忙从身上掏出些药膏止血,转头看向白展堂,“你一进城我就发现你了,跟着一帮渔夫进城,而后找到一家米店,现在又出现在拐卖孩童的窝点,年轻人,你想做什么?”
白展堂看了邱伍长一眼,摘下了自己的夜行面罩,“张英的门客绑走了我弟弟,我只是想救走他。”
“你弟弟?”
邱伍长叹气道,“你是孙策?”
张英绑走孙策三弟孙翊,这事在军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正是。”
白展堂不置可否道。 “其实两军交战,祸不及家人,抓人亲眷诱敌,本来就是胜之不武。”
邱伍长抬眼看了看白展堂,“之前我抓到那个渔夫的时候,他不惜性命也要帮你,我刚开始还不信,如今那渔夫说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邱伍长处理好伤口,而后转身,一柄长剑突然抵在了白展堂的脖子上,“其实你轻功很不错,若你逃跑我未必能跟上你,我只是很好奇,方才你明明发现你弟弟不在这群被绑架的孩子之中,敌军将领孤身犯险,本就不该节外生枝,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白展堂站在原地一动未动道,“他们哪一个不是爹生娘养的,每一个都是人啊。”
看着面前的青年将领将此事说得如饮水吃饭一样自然而然,邱伍长的脸上多了一丝触动,而后缓缓放下手中长剑,淡淡道,“你走吧,守城门之时,只有我一人发现你的异常,前来追踪之事,我也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你是安全的。”
“多谢。”
看着面前瘫坐在地的六旬老兵,白展堂刚起身要走,却被前者突然叫住,“等等。”
“你弟多半是被关在张英府上的柴房之中,这个张将军脑子不好使,每次都把人关在柴房也不知道换个地方。”
六旬老兵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白展堂,“你这轻功跟点穴手都跟谁学的?”
“跟我娘。”
白展堂得了孙翊下落,颇为激动,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道。 “吴夫人?未曾听说是个习武之人啊。”
还未等白展堂答话,那邱伍长又缓缓道,“你这一身轻功和点穴的本事都不错,只是你到阵前也不能光撇石子,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吧?小将军,学剑不学?”
白展堂连忙摇头,“不学不学,那玩意学起来累手。”
邱伍长一脸不满意的撇着嘴,军中虽然肯听他说话的人不多,但想学他剑法的人却不少,他自幼年时离开家门寻遍名师才习得的一套剑法,半部真传,怎么到了这个小将军面前,便是如此不值钱的东西了? 白展堂刚转身离开柴门,前往张将军府门,却看一白首老头探头问道,“真的不学?”
“不学。”
“这个可比点穴容易多了,确定不学?”
白展堂没再搭理这个六旬老兵,只是一个纵身,朝着孙翊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