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堂和周公瑾交谈的光景,祖郎再次冲杀过来。 “你们还是去地下上演一出兄友弟恭君臣情深吧,今日我来就是要送你们走!”
祖郎说罢,一枪挑起两柄长刀,刀光闪过,而如飞鱼在水中弹射而出,同时还迸发了两道骇人寒芒。 “兄长小心!”
周公瑾起身回护的时候,一招不慎就被长刀挑破了肩膀。 殷红的鲜血瞬间浸湿了大半片素色衣衫。 周公解仍持君子剑,与一旁冲上而来的祖郎亲信搏杀不止。 反观白展堂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孙贼拿你狗命来!”
祖郎的攻势迅猛,平日里刀口舔血的武力习性,在旁观之时不会轻易出招,一旦出招便要招招夺命。 长枪锁喉而来,被白展堂闪身躲过,而后,祖郎转身枪杆儿却直接照着白展堂的腹部猛地一击。 老白连连后退三步,仍是承接不住祖郎的劲力,顿时被锤飞在地口吐鲜血,若不是白展堂有,龙象抱朴经护体,只怕此时早就成了武功全无的废人。 祖郎的枪法看似随意,实则一招一招接踵而至,都是算计好了的。 “你会如何躲我枪尖儿又会如何中我枪招,这些都是虚的,我一早就能算到。”
面对祖郎的攻击,白展堂只有负隅顽抗的力气,哪还有半点研究的闲情逸致,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春秋剑法,此时也是无暇按照剑招的章法使用出全力。 此刻的老白就像是被猫放在案板上只玩不吃的老鼠,将一柄枯剑横在胸前,白展堂朗声道,“我今天的确打不过你,但不代表以后打不过你,你敢不敢放我走,咱们立个三年之约,要是三年之后,我仍旧打不过你,你可以取我项上人头,到时候我势必地盘更大,整个江东的地界说不定都是我的,拱手送你如何?”
祖郎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连忙摇头道,“先前遇见孙伯符,还有几分英雄气,怎么现在倒干一些泼皮无赖的勾当,大丈夫不是应该宁可战死不能坐亡吗?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的诡辩,我就会放着这么个大好机会不杀你放你走?孙策你给我记着,前些年想要杀我扬名立万的人是你,如今你放在我手里,自然不可活。”
“我们现在不杀你了,而且我还可以给你好处原数给什么?我这边可以给你两倍行不行?”
周公瑾一边抵挡祖郎身侧亲信的攻击,一边开口说道。 “两个黄口小儿怎成气候?”
祖郎言语间有些蔑视的说道。 尽管这些年他也听过,孙策是如何破城夺地,又是连破了几座城池成了如何响当当的大人物。 可是孙策曾经被自己打败过,既然是手下败将,那在自己的眼中就是个烂泥扶上墙的家伙,他的武功不如我,领兵打仗的本事也不如我,我为何要屈居在他的手下? “正是因为我等年岁不长,然后才大有可为。”
周公瑾一开口祖郎,祖郎的脸上就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当今天下,强如袁家兄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一身将气的吕奉先,我主孙伯符在其中地盘虽然不算最大的,但是却是最年少有为的一位。”
周公瑾说话的时候被人捅了两个血窟窿,一身英气仍然不散半分,挺立着身姿单手持剑,继续道,“做山越最强不过严白虎,除此之外祖郎可听过天下第二人?”
“不愧为书香门第出身的氏族大家,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愿只当一个普通山越,如今袁胤招安我,孙策的人头便是我加入袁术麾下的筹码。”
祖郎持长枪朗声道,“我意已决,多说无益,拔剑吧!”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白展堂昂首挺胸朗声说道,“我的人头就在这儿,你只需来拿即可,只是公瑾和这三个孩子都是无辜的,若你祖郎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我打斗时难免会碍手碍脚,我要是一招不慎输了可算谁的?”
“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激将法,只是这一遭我依你,单凭你一人的拳脚若能胜我,你们四个大可挥袖离去。你若赢不了我,也只要你孙策一人的项上人头,留下周瑜和这三个小孩子回去通风报信,告诉我你们的程普和黄盖,孙策已死,江东的地界从此便是我的了。”
祖郎伸手用拇指指了指鼻子,阔步向前,看起来一向温和的面孔忽然出现几分厉色,气焰也十分嚣张。 此时此刻也不能怪祖郎太过张狂,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界上,两侧听令停手观战的是一千多个山越,祖郎又有七层内力傍身,混迹江湖多年,虽然没有一个十分趁手的兵器,但是这厮的刀枪棍棒也是样样精通。 毕竟到祖郎这个程度,但凡给他一个鱼叉子,他即便不下水,也能以及戳死两条肥鱼。 可惜白展堂不是肥鱼。 “我凭什么信你?万一待会儿交战起来我要是赢了你,你们仗着人多说话不算话,杀了我的小侄子怎么办?”
白展堂抱着双臂,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先把他们放了,我才跟你比。”
“这孙贼莫不是昏了头,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大帅别听他的,如果我们把这个叫周瑜都放走了,他要是去通风报信,引大军来袭怎么办?”
几个还不算傻到家的小山越纷纷说道。 祖郎也定定的看着白展堂,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等着白展堂这边到底有什么样的筹码。 没想到白展堂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瓷瓶,笑的肆意,“我手中这是一瓶硝石,一瓶火油,同意单打独斗就听我的,不然这两种东西的威力你是知道的。”
听着白展堂的口气,他说的似乎是真的,这当然祖郎有些犹豫起来。 此时如果白展堂放火烧山倒还是小事,虽说冬日里天干物燥,会给庄子造成不小的影响,但如果能生擒对方也不算是一个亏本买卖。 可如果对方用火油烧了自己的脸呢? 祖郎陷入了沉思。 他拿着一个烧焦的骷髅,找到袁术前去复命,别说是袁术了,即便是袁胤也不会相信自己。 再加上连日听说袁术此人心胸并不宽阔,如果带着一个分不清面孔的人头前去,只怕袁术会疑心自己是否与孙策联手。 那这一行是福是祸,可就说不定了。 白展堂的一些话让祖郎的心神大乱,眼眶中一双乌黑的眸子滴溜直转。 “放他们走。”
祖郎转头对周围的小山越命令道。 “大帅三思啊,不过是整个山头的东西罢了,冬日里又没有什么珍贵的,大不了一把火烧了,咱们来年再长庄稼就是!”
“是啊,大帅,方才那个周瑜的一招滚石术,就伤了咱们几十个兄弟万万不可轻易将此人放走,若将此人放走,犹如放虎归山,对咱们白日的发展是大大的不利啊。”
祖郎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想过,听我的,放他们走,留孙策一个人。”
“是!”
祖郎身边几个亲信开路剩下的小山越,即使再跃跃欲试也不敢再做为难。 “兄长……”周公瑾恋恋不舍的回头。 周公瑾自然明白白展堂这是缓兵之计,只是计谋生生将他自己搭了进去,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我不走,我要跟堂叔父生死一处!”
小孙邻是此间最不乖的一个。 小虎和孙家二娘此时都已经像蔫儿了的茄子一样,不声不响地跟在周公瑾的身旁。只有这个小孙邻,大吵大嚷着要带上白展堂一起走。 周公瑾猛地朝着小孙邻脖颈处下了一手刀,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击未免手劲有些过重。 但周公瑾此刻咬牙切齿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在乎,他一方面是不想让小孙邻坏了白展堂的拖延之策,另一方面也是有些怨怼。 毕竟如果没有小孙邻当众承认自己是孙策的侄子,此刻他们估计早就脱身,恐怕都能和援军会合了。 周公瑾看待小孙邻就像看待白展堂身上的一部分。 身为主公,白展堂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但是他那点侠义之心,和路见不平仗义执言的性子,在这云波诡谪的庙堂上实在是太过于微末。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份狭义之心会助于他在百姓口中立下盛名,但在周公瑾的眼中,那些事情其他诸侯也会做,不过只是做给旁人看的,算不得数。 周公瑾带着三个孩子转身上马,急速离开。 眼见周公瑾走远,而后方再无追兵,白展堂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好了,都依你了,将硝石和火油交出来。”
祖郎上前说道。 白展堂轻轻将两个瓷瓶放在地上,面色不急不躁,反而有些出人意料的平静。 “祖郎大帅,你是用刀用枪,还是用剑用戟?”
白展堂的口中叼着一棵草,漫不经心的语气和神态,让他看起来比祖郎更像山越。 祖郎挑了挑眉,心想,这人是不是病入膏肓了?就剩他自己一个人了,还能这样淡定,看来孙策这几年还真是没少锻炼,毕竟初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你究竟是不是孙策?”
不看长相单论性情,祖郎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一方主公。 “不是啊。”
白展堂坏笑道,“我出身颍川,你要非追问我到底是谁,有一句家乡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祖郎有些犹疑,如果自己动用全部力量,回头只得到了一个孙策的替身赝品,这说出去不还得让十里八村的山越笑掉大牙? “我嫩叠。”
白展堂说完便放声大笑,看着祖郎一脸不解的神情,几乎都要笑得肚子疼。 “他说什么?”
祖郎看向四周问道。 山越中大多是江东江西的子弟,偶有几个从颍川逃荒而来的,也是支支吾吾不敢言。 “怕什么说啊!”
祖郎对着一个祖籍颍川前来投奔的小山越呵斥道。 “我……我是你爹。”
小山越连忙跪地说道。 身边几个亲信的楞头青连忙上前对小山越拳打脚踢。 “住手,不是他说的!”
祖郎皱了皱眉头,拉住了身边的几个亲信。 “大帅,我们刚才都听见了,就是这小子胡说的!”
这个没头脑的连连称道。 任凭白展堂在一旁笑的直打滚后,几个人方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孙贼说的!”
几个楞头青看着白展堂就要冲杀过来,仍被祖郎一把拦住。 “说好不要以多欺少,说话就要算数,让我来!”
祖郎凝神运气,脸色却早就被气的通红。 白展堂也伸出手被擦了擦眼角被笑出来的泪水,略显正色道,“来吧,你有什么能耐只管招呼!”
话音未落,直见一柄长枪朝着面门袭来。 白展堂知道方才自己的那个玩笑,足以让祖郎盛怒。 人一怒就会停止思考,一停止思考就不会想着去抓周公瑾他们回来。 这便是白展堂激怒对方的全部目的。 小心闪过一柄疾驰而来的长枪,长枪之后又有长刀,长刀之后又有长剑,祖郎的手段层出不穷,不过所谓样样通,样样松,不外如是。 祖郎的刀枪棍棒之法可以说是杂乱无章,却仅凭着内力的蛮横,足以碾压白展堂。 被高出自己两层内力的对手追着打,情急之下白展堂只剩自保。 双脚运用踏雪寻梅正要脱身,身行一跃已至半空,却被祖郎一把抓住后腿,生生从半空中扯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噗”地一声,一口鲜血从胸腔涌到嘴边狠狠喷出。 白展堂本来打算趁其不备溜走,哪想到祖郎早有防备,如今逃已经不可能,不如殊死一搏。 提起枯剑,白展堂起手便是一招昭燕,昭燕剑招气势磅礴如东风吹大河,如河水入大海,运剑时,周身剑气似薄纱拢起,知道让白展堂大为惊喜,从前用这招的时候,只到绵软无力,没想到须臾生死之间,竟也有了这样浩荡的剑气。 这都让他想起了某个枯坐在城门前的顽固老伍长。 他虽然一天都没教过自己,却是自己终身之师。 白展堂不住摇头,如果这回还有活命的机会,倒应该回去给他上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