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之中,兵马骤增,定是缺少粮草,我家主公早就想到这一点,特意送来了粮草和金银。”
庞统说着,便双手向刘勋呈上一份礼簿。 这礼簿一打开,刘勋的眼中果然大放异彩。 “伯符是个有心人啊。”
“不仅如此。”
庞统继续说道,“想必将军您也知道,会稽郡地盘虽大,但是粮草主要都产自上缭城,上缭城中又以海昏县势大,我军曾前去探过,海昏县一县之力囤积的粮草,就够大军吃上两年了。”
“这么多?”
听着庞统的话,刘勋不由得砸吧砸吧嘴。 那能咋整啊? 他刘勋现在的确缺粮食啊。 就打个比方,原先一家三口人一缸粮食,够吃半个月,后来家中亲友又来了六个,从前够吃半个月的,如今只够吃五天。 五天之后,一家人能够节衣缩食,少吃一点。 可出兵打仗的将士们能吗? 这显然不能啊! 人不吃饱了,哪有力气打仗,没有力气,若是天天打败仗,谁还跟着你卖命? 刘勋的眉头深锁。 “我家主公说了,将军手中的庐江兵强马壮,各个性子都是随了将军的,都是杀伐果决的勇武之辈,若能与将军联手,我家主公愿意仅留两成,剩下八成的战果,那可都是将军的。”
“好!孙伯符果然有诚意!”
听了庞统的话,刘勋果然笑逐颜开,一场盛宴之后,命人将庞统送回到驿馆之中。 留下军中将士和军师前来商讨。 “这个名叫庞士元的使臣相貌丑陋,却才学斐然,比起刘晔也是不差的。”
刘勋醉酒后,继续举着酒樽笑着说道。 几个将士也连连点头。 “主公,我听闻此次孙策给咱们送了粮帛和战马,还有金银财宝足有十箱。”
“我听闻里面有一颗夜明珠,可是春秋时候的楚王后陪葬嘴里噙着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如主公今天也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一帮将士被刘勋拉着聚在一起把玩夜明珠,没想到此时却有一人十分不合群。 “主公,切勿玩物丧志啊。”
刘晔看着刘勋为了赏玩夜明珠,恨不能熄灭大殿上所有的蜡烛,于是开口劝诫道,“主公若拿下了江东吴郡和豫章郡,还愁没有几个夜明珠?那不过是他孙策当日剿匪时偶然擒拿的盗墓贼手中所持之物罢了。”
“子扬,不要那么扫兴嘛。”
刘勋笑着上前,把玩着手中的珠子递给刘晔看。 子扬正是刘晔的字。 刘晔此时面色铁青,这刘勋却满脸堆笑。 “人家是来求和的,又不是来找我们打架的,这若是将来大家都前去瓜分他袁本初的地盘,哪里还有这么许多事?”
刘勋把玩着手里的珠子,在正厅的地面上盘腿而坐,忽然叹息道,“你说咱们争名逐利一辈子有什么意思?袁术当年是称帝了,可最后却死得潦草,我呀,只盼着能在活着的时候享点清福,沙场上马革裹尸的事情干得太多,平日里总想着要阔绰些,才对得起这副皮囊啊。”
和孙家军与袁术背离不同,刘勋是在袁术死后,才动了瓜分袁术军队的心思的。 刘勋是琅琊王刘容的族人,说起来也是汉室宗亲,年幼时汉室还未有如此衰微之相,自由生活得也算是阔绰,因此,虽然董卓之变后,汉室衰微,可他刘勋也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平日里饮食必须用银器,喝酒用金樽,府上随侍女子必须有十八个,在军中就随意一些,仅留了五六个妙龄女子相伴左右。 能够有刘勋这种出身,可以说是乱世之中不幸中的万幸了。 更何况,现在的刘勋已经今非昔比,不仅俘虏了袁术的旧部杨弘和张勋等人,就连袁术的家眷也从寿春不辞辛劳的赶到了皖城,一路上抬着袁术的尸首,只盼着刘勋能够给条活路。 得到了袁术大军的刘勋,此刻是实力最旺盛的时候,也是粮草最紧缺的时候,孙家军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刘勋联手,无异于是雪中送炭,刘勋说不动心是假的。 “主公,我认为孙策此人狡诈阴险至极。”
刘晔不顾刘勋此刻沉沦于财宝的心情,反而是耿直谏言道,“主公您想,当年孙策攻打庐江,可是打了两年,袁术当初许诺给他一个庐江太守的职位,后来当上庐江太守的可是您,杨弘和张勋等人,当初可都是向去江东投奔孙策的,如今又被咱们半路伏击来了这么一下子,您说,如果将孙策的处境换成您,您能不气?您能不恼?您能真心诚意的前来谈合作?”
听着刘晔的三问,刘勋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子扬啊,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从孙策他爹那辈儿起,我就和他们家打过交道,孙坚是个仗义耿直之人,在他的几个儿子里,孙策最像他,又自幼得孙坚教导,是个耿直得不能再耿直的猛将,若换成别人,我会设防,这伯符从小可都是最要面子的那一个,恨不能将面子当饭吃啊。”
听着刘勋的言辞,刘晔不住摇头。 “主公,我且问您,攻打海昏县,您有没有把握在一天之内赶回来?”
听着刘晔的发问,刘勋连连笑着摇头,“子扬,你这不是难为我吗?一天的时间,我就算骑上最快的马,那也是来不及的啊。”
“那我再问您,您要是出兵攻打海昏县,是不是要带领大军倾巢出动?”
刘勋想了想,“留下三千兵力守城就行了。”
“三千兵力留守,大军几乎倾巢而出,我且问主公,如此情势,若孙策领兵来犯,又当如何?”
刘晔的话语越发咄咄逼人,让刘勋忍不住咋舌,只能叹气道,“海昏县坞堡易守难攻,我如果不带大军前去,只怕半个月都打不下来,可子扬你说的又不无道理,不如这样……” 刘勋左思右想之后,终于给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我们留下五千兵马,剩下都去海昏县攻打坞堡,尽量在三五天之内拿下,若是孙策那边救助及时,估计在两天之内拿下也不成问题。”
看着刘勋的乐观样子,刘晔忍不住摇头。 如今军中上下,皆被财宝所迷,当真是富贵迷人眼,竟无一人愿意听他刘晔一言。 刘勋虽然在兵马中杀伐出身,但有家世在,从未吃过什么苦。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更容易被一些个稀罕物品吸引了目光,而忘了背后的利益。 …… 送走庞统的时候,刘勋也给了许多罕见的宝物作为回礼。 庞统也是毕恭毕敬的行礼离开。 按照和庞统的约定,刘勋领兵前去攻打海昏县。 刘勋也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他很清楚,海昏县坞堡的主人姓谢,虽说是白手起家,但也是出身名门。 海昏县主教谢余,祖籍山阴人。 不过听闻和会稽郡山阴的谢家却已经多年不来往,谢余从前是谢家的宗亲出身,可惜父母早亡,因为族中分家产不均,族中不仁义者便将一对兄妹给赶了出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谢余带着年幼的妹妹入赘到了海昏县,等到岳父撒手人寰之时,这坞堡便也跟着姑爷一起改了姓氏,成了谢家。 天下再无人提及海昏县原来的主人,只知道后院关了一个年岁渐长的疯婆娘,而前庭的谢余却时常饮酒作乐。 “听闻这个谢余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俊俏之辈,曾经和魏家小姐有过一段姻缘,只是这真情不常在,在他谢余罹难之时,魏家早就将自己家小姐匆匆嫁了他人,空留念想罢了。”
听着军中之人说起些道听途说的奇闻逸事,刘勋捋着胡子笑了笑,“什么情情爱爱?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你再看那吕布被困在下邳的时候,他的小妾貂蝉还不是成了曹操的掌中之物?所以说啊,这女人本来就是些簿情寡义的玩物,得了一时便是一时快活,得了一世便是一世洒脱罢了。”
刘勋坐在马背上诨笑着,不多时,便在坞堡外喊话,与城中的谢余叫嚣起来。 谢余也不是吃素的,海昏县纵然只有几千兵马,但仍然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只要谢俞盘踞在其中不出来,任凭他刘勋如何叫嚣,都只是扬汤止沸,无从攻破。 刘勋心中清楚,如果谢俞铁了心要跟他硬耗下去,即便是耗个三年五年也不成问题,毕竟五宝之中粮草充足,人丁又少,在这种易守难攻之地,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具,反观之下,他刘勋还剩什么? 新俘虏过来的几万兵马,还有那点少的可怜的粮草。 “子扬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啊。”
刘勋心中也清楚,此次大军可谓是倾巢出动,仅留了五千兵马在城守城,这五千当中又不见得有多少精锐,老弱混迹其中,防守何其簿弱? 若真在此处久站不下,接下来的后果第一是粮草不足而导致将士战斗力减半,第二则是自己的老巢不保。 仅仅在此地待了三天,刘勋一连三日便没有吃好睡好,满心都想的是速战速决。 第四天一早,刘勋就问身边的将士,“怎么还不见孙策大军身影,我说他再不来等我攻下海昏县,即便是两成的利,我也不愿意分给他。”
身旁的抱歉小卒支支吾吾,眼见这满营军士竟无一人敢言。 逼问之下,方才知道,半个时辰前,刘晔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孙家军已经在工皖城,等到消息到的时候,刘晔却通知众人不要告诉刘勋。 刘勋听闻,险些跌坐在地,跑到刘晔的军帐中兴事问罪。 刘晔却是轻叹摇头,“时至今日主公你还没看明白吗?孙家军一开始就打的是咱们皖城的主意,如今庐江已经不保,袁术旧部心中想要投靠江东的大有人在,咱们还不如保存实力,抓紧投靠远在荆州的刘表,只要一息尚存,只要有共同的敌人,就有共同的利益。”
刘巡也想责怪刘晔,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可他心中也清楚,等到孙家军攻击皖城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大势已去了。 孙策若因几万军队前去攻击皖城,只怕不超过一炷香的功夫,皖城的防守就会荡然无存,又何谈会去支援?如果此事回去恐怕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事已至此,刘勋大感悔之晚矣,这才意识到先前刘晔的想法是何其正确。 “子扬啊,那就依你所说,咱们快些去投靠刘表吧。”
刘勋的声音中充满了挫败,前半生的他骄横跋扈,在军中也是顺风顺水,一路靠着祖音就能当上,高位不费摧毁之力就能白得一个庐江太守,或许是先前太过顺利,以至于人到中年会有些坎坷。 被夺了庐江的刘勋一夜白头,只带了些亲兵落荒而逃,还没有心力去攻打海昏县。 至于为何不去投靠昔日的好友华歆,这一点刘勋也曾经想过,却被刘晔否定了。 “主公华歆势单力簿,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何谈是对抗孙策来保护我们呢?”
这次刘勋再不自作主张,乖乖的听刘晔的话,前往了荆州方向。 …… 此次背刺,孙家军的伤亡极少。 军中上下无不雀跃,不仅得了袁术的旧部,还能一举夺得庐江,可谓是大捷。 庆功宴上,军中上下论功行赏,若说谁最春风得意,那还要数寒门出身的庞统庞士元。 此人初来乍到之时,军中上下,有不少人觉得这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也不知是不是如今心境变化,再看此人确实要顺眼了许多,人人也都愿拱手称一称将军。 这次白展堂要封庞统为中郎将,再没有人敢出面阻拦,如今的庞统是威望也有了,军功也有了,不可谓不是春风得意。 白展堂也因为得到了凤雏而大感欣慰,时常拉着庞统的手,谈论天下大事。 庞统认为如果江东想要扩张的话,应该把目光放在交州。 白展堂对此深信不疑,军中的几位老将却不同意。 “主公,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主公还记得,那在荆州的黄祖和刘表?”
韩当将军,借着酒劲儿将心里话说出来,“先主公之仇我时刻不敢忘,就连在夜中也会时常被噩梦惊醒,望主公进取荆州。”
韩当将军率先跪拜道。 “望主公进取荆州。”
一众将士也跪拜在前行军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