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蕊很愿意帮这个忙。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好人,所以才热心帮忙。 也有她猜到了裴依依进这个厂子或许并不是像她一样单纯来打工的原因。 哪个单纯来打工的会每天问东问西,恨不得把厂子里每个工种的工作细节都问个清楚? 光问还不满足,还想着去实地考察。 是的,考察。 柳蕊认为裴依依就是来考察的。 虽说不知道她是为什么来考察一个服装厂,商业间谍?领导微服私访?老板女儿体验生活? 柳蕊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裴依依不管是为什么来厂子里考察,都不是她的层次所能接触到的。 现在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柳蕊这个打工妹才能接触到这个本应与她毫无交集的存在。 柳蕊不懂很多大道理,以她的眼界和能力,也猜不到裴依依这些行动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但是她明白一件事。 自己现在给裴依依的行动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未来也许能得到一些回报。 不管是什么样的回报,对于她来说,都是机会。 柳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机会,但对于她来说,任何机会都是弥足珍贵的。 她这样的人,任何微不足道的机会都必须抓住。 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注定的人生抓住一分变数。 无论自己的人生会因为这变数而变好或变坏,都要比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强。 而且就算没有回报也没关系,毕竟柳蕊确实是个好人。 好人就是这样,帮你的时候,也许会想很多。 但是那些其实只是想想。 有当然最好,但是没有也没关系,好人们并不会因为帮了你而没有回报就放弃帮助你。 “等明天上班我帮你问问吧。”
柳蕊这样回应着裴依依饱含期待的眼眸。 “好!谢谢姐~” “快睡吧,明天别起晚了。”
裴依依缩回小脑袋,闭上眼晴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嗯,晚安。”
…… “好困啊……”时故看着不远处正工作得热火朝天的第一桀和他的乐手们疯狂打着哈欠。 从无到有创作一首歌是一件很困难的工作。 再加上二十四小时这个时间限制,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现在已经凌晨,但是第一桀的工作依然没做完。 当然,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到现在也还没做完的参赛选手。 事实上整个节目组也没多少选手做完了。 录制基地这两栋小楼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忙碌的选手或者工作人员。 摄影师都换了三班。 就连张文那种早就准备好了比赛作品的都还装模作样的在表演创作。 不过演得实在差劲,正好换班接手镜头拍摄调度的陈鸣延压根儿不想在她身上投入多少拍摄资源。 这家伙表演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能用的着实不多。 像张文这种还有不少。 通过各种规则外的方式早早准备好比赛作品,然后在录制的时候费尽心机地表演创作。 这个歇斯底里地抓着头发表演自己没有灵感好苦恼,那个欣喜若狂的表演自己抓住了灵感好厉害…… 都不说陈鸣延,节目组负责镜头拍摄调度的几个人看着这些人拙劣的表演就没有不恶心,不吐的。 要演戏也演好一点可以吗? 浮夸,做作,虚假,就是扔条狗在镜头前摇尾巴都比这些矫揉造作的家伙来得好看。 不过陈鸣延也管不了这些流量废物,他只是个综艺导演,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多给那些真真正正在搞创作的艺人镜头。 不过这个环节也不好给这些艺人镜头。 正儿八经的创作其实是很无趣的。 《音乐是用来听的》再怎么宣传节目侧重音乐,也还是一档综艺节目。 对于综艺节目,最重要的是有趣,能吸引观众看下去,而不是别的。 那些选手正经搞创作的素材录了再多,为了保证节目的趣味性,成片里也不会放太多。 反而是那些流量废物的恶心表演会在成片里有更多的镜头。 毕竟人家的合约里有出镜时间条款,而且他们那些拙劣的表演虽说难看,但怎么也比无趣的创作有意思。 看人犯蠢多少也算个看点。 正经在搞创作的,就连陈鸣延寄予厚望的第一桀这边,除了之前吵架那会儿,也基本没有产出什么有意思的素材。 无聊得在一旁看着的时故都打了无数个哈欠了。 主要他的工作早早就完成了,这会儿在这坐着除了无聊也做不了别的。 第一桀他们也只有时间自己创作,抽不出空来陪他打发无聊的时间。 别问他为什么不回宿舍休息,问就是宿舍只有一张床。 也别问为什么不回酒店,问就是一个人回酒店更无聊,在这里还能听听歌。 正无聊着,彭峰推开了录音室的门走进来。 “哎?你来了?”
时故打着哈欠摆了摆手说道。 “嗯,来看看你们的进度。”
彭峰不是第一次来串门了。 基本上隔个一两个小时就来一次。 这个倒是节目组的安排。 六位队长都会在自己队员搞创作的时候串门,偶尔还会串到别的队去,给彼此捣捣乱,弄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之类的,制造节目效果和看点。 没别的原因,就是为了增加可用的素材让这个环节的节目多些趣味性。 不过节目组也有分寸,没让他们干扰正经创作的艺人,捣乱什么的,基本都是找的预备好了作品的流量废物。 反正这些人也没在创作,随便打扰。 让他们产出一点有趣的素材也算不浪费通告费了, 而第一桀他们这些正儿八经在搞创作的,基本上队长来看一看,关心一下进度,送点儿零食饮品什么的刷点存在感也就走了。 彭峰这次就带了一堆宵夜。 数量还挺多,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录音室休息区的小茶几。 时故正好无聊,拿起东西就开吃,只当用吃东西打发时间了。 “阿桀他们进度如何了?”
彭峰好像也饿了,也一起吃了起来,边吃边问。 “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
时故在这就是坐着纯发呆,什么事儿都不管。 彭峰看了一眼沉迷创作不能自拔的几个人,缩了缩头:“算了,这个时候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那就安心吃着,一会儿他们闻着味过来休息的时候再问。”
时故啃着彭峰带来的烧烤说道。 彭峰点点头安静吃饭。 其他队员那里他已经去过了,第一桀这里是最后一个,他可以在这里待到下次串门。 “搞创作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事情……”干吃有点无聊,彭峰就开始跟时故找话题聊。 他的队员组成比较平民化,基本没几个人有预先准备的作品,这次算是比较直观的看见了音乐创作的辛苦,于是有感而发。 时故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地淡淡道:“任何工作都很辛苦,搞创作这点儿辛苦还排不上号。”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辛苦的工作。 但是人们常常只能看见那些会哭会闹的人的辛苦,而看不见沉默的大多数的辛苦。 快递和外卖辛苦,但是他们的辛苦被网民夸大了。 时故不知道那些骑着车送外卖快递,路都不用走几步的,收入也不低的外卖快递能辛苦到哪儿去。 哪怕是在恶劣天气环境下工作的时候,这两个工作的辛苦也及不上他们在网上发视频夸大的万一。 真正辛苦的人,根本就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拍视频叫苦。 有那时间工地上的工人更愿意多背几袋沉重的水泥,多搬几块砖,多赚一点钱。 哪怕是坐着休息都不会去拍视频浪费时间。 有那时间,在地里刨食的农民更愿意多翻几块地,除草除虫,多干点活儿,让作物收成好一点,没有谁有空去拍个视频跟网友诉苦。 能说出口的苦难,从来不是苦难。 那叫诉苦。 真正在承受苦难的人没空诉苦,他们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想办法度过苦难上。 彭峰被时故小小的噎了一下,只能傻笑几声当做回应。 他只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创作是什么样的,有些意外,这会儿又刚好想和搞创作的时故聊聊天,感觉这个可以算是两人间的共同话题,所以才把这个拿出来当做谈资。 没想到时故会对此嗤之以鼻。 尝试找话题破冰失败,彭峰这会儿也不敢说话了,默默吃饭。 时故对他的窘迫尴尬不以为意,吃着他带的食物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吃得更香了。 对于时故这种真正吃过苦,在苦水里泡着长大的人来说,这些廉价的同情心无比可笑。 看见了才意识到辛苦,那没看见的时候呢? 辛苦就不存在了? 就好像网上那些鼓吹外卖快递辛苦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外卖快递离他们近,能被他们看见。这些做外卖快递的又还会拍视频发网上诉苦,所以才会觉得送快递外卖辛苦。 那些人根本就不同情苦难的人,他们只是借着那些快递员外卖员炮制的苦难表演自己的同情心。 仅仅只是表演而已。 他们只会在网上说几句‘哎呀,快递小哥下着雨送快递很辛苦,我们要好好理解人家。’‘外卖小哥送饭好辛苦,大家可以请人家喝杯水歇歇。’之类的话彰显一下自己那廉价的同情心。 然后道德绑架那些想要自己的快递外卖能按时送到家,让自己不会饿肚子等外卖,浪费时间等快递,需求正当得不能再正当的普通人,正常人。 以此满足他们那扭曲的,恶臭的,充满傲慢的心理。 这些人只能看见自己看见的辛苦,而看不见真正的苦难。 凌晨三四点扫大街的环卫工人没有人会理解他们的工作,该扔在地上的垃圾还是会扔在地上。 在高压电塔上工作的工人,开山采矿的工人,没有人会请他们喝杯水休息休息,因为他们不会拍视频诉苦,也没有人看得见他们。 就像彭峰,他看见了自己队员为创作付出的辛劳,所以觉得他们辛苦了。 但是他没看见倒着班通宵拍摄的摄影师的辛苦,没看见同样通宵倒班的其他工作人员的辛苦。 这样不能一视同仁的同情,多可笑。 时故和彭峰之间沉默诡异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 主要是第一桀他们那边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几个人看见茶几上热气腾腾的宵夜也都感觉自己腹中空空,饿了。 于是暂时休息,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他们一来,彭峰和时故之间的气氛也就散了。 “阿桀,你们的进度怎么样了?”
彭峰迫不及待地开口搭话。 第一桀挑挑拣拣,选择了几样味道比较清淡的食物吃着:“差不多了,剩下一些细节再磨一磨就好了。”
“还要再磨啊……”时故闻言难受地说:“你们不困的吗?”
几个人整齐划一的摇头:“不困!”
鼓手还补了句:“等曲子做好,我们有的是时间补觉,没关系的。”
旁边几个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时故见状也不再多说,自顾自地啃起了烤猪蹄。 “我一会儿能听听你们的成品吗?”
彭峰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很好奇第一桀在这个环节会创作出怎样的音乐。 之前几次来串门的时候他也想听来着,只不过运气有点不好,几次来的时候第一桀都刚好在和乐手讨论,没有排练或者放小样,彭峰也就没得听了。 他最多就听到了一点几十秒的小段落,完全不过瘾。 第一桀倒也不怕他泄密什么的:“可以啊,我们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能进行最后的完整排练和录音,你到时候直接过来就能听了。”
虽然这首歌离完成只剩下一些细节需要打磨,但其实这项工作是最耗时间的部分。 两个小时其实完全不够。 只不过时间只有这么多了,真要尽善尽美地做到最完美,这首歌再给仨月也做不完。 他只能弄的大差不差先将就着,等比赛完了之后再花时间把这首歌做到最好。 只有二十四个小时确实是太仓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