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专场,胜似专场。”
任聚淡淡地总结道。 “啧啧,大手笔啊。”
时故有些戏谑地笑着:“不知道谁这么倒霉会碰上这个张文。”
他判断出了这些粉丝大多是拿钱的那种。 这么多人,按人头给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见这个张文为了赢已经不惜代价了。 “这是阿桀的对手,冲着我们来的。”
任聚沉声道。 “明白了。”
时故恍然大悟:“那我可得去后台盯着。”
以他的经验来看,对面难保不会对第一桀下手。 解决人永远比解决问题要来的轻松。 任聚点点头,目送时故打着哈欠去找第一桀。 舞台上,彭峰有些着急。 到目前为止,被淘汰的两位选手都是他的队员。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上来就是两连败。 比赛开始之前想的好好的,自己的排兵布阵充分考虑到了队员的主观意愿,对面也很配合,基本没什么变动。 他满心以为正中下怀了,结果被现实疯狂打脸。 要不是在舞台上当着镜头,他简直想揪着那俩败犬的脖子质问他们,之前挑对手的时候不是一个个信誓旦旦信心十足的嘛?怎么开始比赛之后却这么拉胯?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对战名单和出场顺序已经确定,他只能祈祷后面上场的第一桀不要像这两个倒霉蛋一样遭遇滑铁卢。 对战名单的确认有一个特别的录制环节。 双方队长在节目组特地准备的房间里由第一轮总票数多的一方率先派出自己的队员,然后另一方决定自己这边由哪一位队员迎战。 每排完三组六人的对战安排,双方就轮换一次派出队员的先后顺序。 这个环节的录制没花太多时间,昨天队员们讨论完去创作之后,几位队长就拿着讨论出来的名单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这个环节录完了。 在这个环节里,彭峰按商量好的,一上来就排出了第一桀。 这操作对面的李仁都惊了。 在他看来,这就像斗地主第一手牌就把王炸给扔了,完全放弃了把牌捏在手里的博弈心理优势,这得什么等级的愣头青才会有这种操作? 当时李仁差点儿就没绷住,幸好他知道对面不是和自己一伙儿的在打配合,才维持住了表情管理,把预想中要捏很久的张文对上了第一桀。 之后就是彭峰自以为正中下怀的对战安排了。 轮到李仁派队员的时候,他针对的安排迎战没什么好说的。 主要是他自己先手的时候,李仁也总会排出他这边想要的对手。 好像两边商量好的一样。 等全部排完一归纳,彭峰惊喜的发现,自己大部分队员都如愿对上了他们希望面对的对手。 这不是正中下怀那什么是? 他当时那溢于言表的喜色不要太明显。 只不过比赛进行到现在,那些喜色全都变成了意外和难以自信。 李仁在旁边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真是,太天真了。”
李仁默默在心里给彭峰安上了标签。 对于他来说,排兵布阵怎么都行。 他和队员讨论的时候都是在演戏,根本就没讨论出彭峰那种详细到每个人首要意愿次要意愿次次要意愿的对战安排。 他直接就是找陈鸣延要了一份彭峰的名单照着排的。 彭峰能不正中下怀吗。 但这又如何? 给你想要的对手,难道你就能赢了? 哪有那么简单。 李仁非常清楚张文和她背后的力量为这场比赛做了什么安排。 他更知道自己只需要借一借力,自己那些队员自然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比如,联系这些粉丝的头头,给他们一笔外快,让他们在给张文应援投票的时候,捎带手给她的队友也投一投。 没有人会拒绝这种动动手指就能赚到的钞票。 也不需要花太多钱,不过是张文投入的三分之一罢了,还不够他一顿饭钱。 这笔钱甚至都不需要他自己出。 队伍里这些队员,谁不想轻松取胜呢? 稍微出一笔钱就能达成目的,何乐而不为? 现在看来,开局两连胜这个结果证明了他的选择无比正确。 再拼命,再努力,也比不上背靠大树好乘凉。 正想着,准备好的张文走上了舞台。 “接下来,让我们把舞台交给张文,她将为我们带来她的原创作品《我们都有罪》。”
陈鸣延字正腔圆的报完幕走下舞台。 台上,张文带着她的伴舞团队站定,摆好姿势,等待伴奏开始。 砰! 激昂的鼓点一下子就点燃了台下观众的情绪,粉丝们欢呼着,挥舞着手里的应援道具,大声地呐喊着宣告自己对舞台上那个人的喜爱。 就连那些不是粉丝的观众也被这氛围所感染,对张文的表演多了些期待。 …… 节目组为准备登台对战的选手准备了两个分开的单独的休息间,让他们可以在上台前对自己的状态稍作调整,顺便也能录一些素材。 作为第一桀在这一轮比赛的协助创作人,时故也是可以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的。 此时他就坐在第一桀旁边看着墙上挂的转播电视听着《我们都有罪》,一脸便秘。 他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槽想吐,只不过当着镜头,有些话不太好说。 此处应有经典名言。 【我可以说脏话吗?不行?那我无话可说了。】 音乐上先不提,虽然他确实觉得那个鼓手前奏部分打得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 时故是真的不理解,这样一首讲述人类一直在伤害大自然,伤害动植物,罪大恶极,罪孽深重的歌为什么要配上一群女生穿着短裙丝袜小马甲,跳着跳着脱衣服的擦边女团舞? 这违和感直接拉满了好吧。 而且这首歌的歌词他也很想吐槽。 人类怎么了就伤害大自然伤害动植物了……弱肉强食不是自然法则嘛?人类吃点儿蔬菜吃点儿肉就伤害动植物了? 那怎么不说人类还立法保护珍稀物种呢? 还有大自然,人类为了保护环境投入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无数为此奉献一生的相关工作者,不都是为大自然在做贡献? 这只捡坏的说,完全忽视好的……时故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写这歌词的家伙是个人奸。 他丰富的内心戏并没有影响到旁边的第一桀。 一会儿就要上台演唱的少年此时正微微闭着眼睛调整自己的状态。 两人一个脸上表情便秘,一个面无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在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工作人员推开门喊了一声:“该上台了。”
第一桀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时故看了一眼工作人员脸上的假笑,跟了上去。 休息间离舞台不远,走几步就到。 “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喉?”
在舞台下等待上台的时候,刚才那个工作人员问道。 说着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瓶水递给第一桀。 “不用了,谢谢。”
第一桀礼貌的拒绝了。 不等工作人员把手收回去,时故连忙伸手抓住了这瓶水:“我正好有点儿渴,给我吧。”
工作人员有些楞神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里的水已经到了时故手上。 时故握着水瓶笑了笑,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这时候舞台上传来陈鸣延的喊声:“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张文的对手,第一桀登场!”
…… 张文的《我们都有罪》出乎意料的只拿到了四百票出头。 四百一十四票。 虽然已经是目前为止的最高票数,但并没有达到张文的预期。 下了台之后她有些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怎么会才这点儿票,陈鸣延是不是做手脚了?”
她经纪人堵住了她还想继续乱咬人的嘴:“陈鸣延不敢明着给我们使绊子。”
“数据肯定是真实的。”
边说边把她往边上拉。 当然嘴上也没停:“只不过这个数字确实是低了点。”
她们这次可是冲着满票来的。 华悦把旗下最优秀的创作人才都聚在一起才写出了这首《我们都有罪》。 甚至陈徐那边还派了唧唧歪歪的人来帮忙创作。 为的就是把第一桀狠狠的打下去。 成品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对这首歌赞不绝口,所有人都认为这首歌一定能成为爆款,甚至是金曲。 杨安妮甚至觉得拿这首歌来对付一个第一桀是不是用牛刀杀鸡了? 她觉得这个让业内在说唱项目上有投入的公司都损失不少的第一桀只是个运气好刚好碰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瘪三,用不上这样一首好歌来对付。 杀鸡焉用宰牛刀不是吗。 还是陈徐劝了很久,她才勉强同意张文拿着这首歌在《音乐是用来听的》节目上对付第一桀。 这年头,好歌也需要好宣传。 综艺大概是除了短视频外最好的音乐宣传渠道了。 首演放在综艺上也不算浪费。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首公司内部人人看好的歌别说满票了,差点儿连四百票都没有。 这还是经纪人想办法往观众群里塞了一半粉丝之后的结果。 “现在怎么办?这点票数万一被超过了怎么办?那个第一桀可是拿过不止一次四百票的人,而且还拿过一次满票!”
等走到僻静处,张文才挣脱开重新获得说话的权利,这个时候她也冷静了不少低声问道。 经纪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急什么?台下大半都是我们的人,他们难道会给第一桀投票?”
“放心吧,这场就算是他之前那首无名歌也只能拿到一半的票数,赢不了我们的。”
“而且我还做了两手准备。”
经纪人说着,嘴角咧出了一个骇人的弧度。 “行了,你赶紧回后台,我再去联络一下粉丝那边,确保万无一失。”
张文点点头,和经纪人走了回去,然后在舞台边分头而走。 她们离开之后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刚刚谈话的地方。 “两手准备?”
任聚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思索着,然后悄然消失在夜色里。 …… 第一桀站在舞台上,神情淡然的等着陈鸣延报幕。 与之相对的,是身后莫名有些紧张的乐手。 要说他们现场表演的经验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场了,怎么也不应该在这样一个综艺上感到紧张。 但几个人都清楚,他们紧张不是因为演出场合,只是因为即将表演的作品。 他们谁都不愿意这首歌的首演因为自己的原因出现半点瑕疵。 “接下来,第一桀将为我们带来他作曲编曲,时故作词,吉他手贝斯手鼓手键盘手演奏的原创作品《最后》。”
陈鸣延这次的报幕显得格外详细。 等他报完幕走下舞台,第一桀深吸一口气朝键盘手抬了抬手心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不只是他,几位乐手都在深呼吸。 等他们调整好,键盘手按下了第一个键。 如同星空低吟一般的电子效果音随着键盘手翻飞的双手游进现场所有人的耳朵,然后引导着他们去用耳朵聆听人类的结局。 《最后》的前奏很长,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引导听众的思维跟着音乐走进第一桀用音符构筑的景象。 那是废墟,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断壁残垣。 那里只有干枯的残肢断臂。 阳光下斑驳的黑色血迹把天空都映成了黑色。 前奏之后,则是低声的吟唱。 【最后我们还能剩下什么?】 【最后我们还能留住多少自己?】 【最后一切都要毁灭……】 【人类只能歇斯底里。】 【人类只能歇斯底里。】 这就是《最后》全部的歌词了。 吟唱完歌词之后,第一桀唱着纯粹的音节,节节攀登,带着乐手的演奏,让这首歌低沉的瑰丽梦幻,骤然破碎。 让人们听见毁灭的景象。 接连不断的音节从第一桀的口中迸射而出,如同导弹一般在听众的耳朵里狂轰滥炸。 然后他再次唱起那只有短短五句的歌词。 这次他不再吟唱,而是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仿佛在质问着谁。 听众听着他的质问,心里被愤怒所填满,他们不由自主地怒吼着,咆哮着,双眼通红,嘴唇干裂。 只有眼泪湿润着他们悲凉的脸庞。 质问之后,第一桀哼唱着没有什么意思的音节,低沉,荒凉。 乐手的演奏也随着他的哼唱变得荒凉。 听众们听见了最后的景象,那是一个荒凉的世界。 没有什么能形容那个世界的词语,除了荒凉。 那里只有荒凉。 第一桀最后一次唱起了那简短的歌词。 他哼唱着,如同垂垂老矣的枯朽老人,低低的哼着,让人有些听不清词。 但没有人听不清那荒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