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收到了词作,但对于陈徐这边来说也已经足够证明见梦确实是在遵守双方的口头约定,那么他这边也不能违约。 还是那两个字,利益。 如果违约能让陈徐获得足够多的利益,那么他也会毫无犹豫的违约。 比如这时候如果时故一口气把三首歌的完整小样都给了陈徐,那么他也很有可能违约。 因为此时违约,他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还能省下一笔辟谣的钱。 有利可图,为什么不做呢? 但现在,时故只给了词作,陈徐要是违约了肯定拿不到完整的歌曲小样,这个损失在他的计算中比辟谣花的钱更多,也就是并不能给他带来超过遵守约定而产生的利益,那么他的选择也是毫无意外的。 不过这倒是让时故歪打正着了。 第一桀还没做好完整歌曲小样,让他的词作成了定金,也让陈徐为了利益选择遵守约定,而没有违约。 但也不一定,时故也不是傻的,第一桀如果真做完了歌曲小样,他肯定不会一口气都给陈徐。 而是会先给一首,等收到陈徐这边应有的回应之后,才会把剩下的给陈徐。 效果是一样的。 无论时故怎么操作,陈徐都会遵守约定,把自己带的节奏消弭掉。 …… 这段时间网上为了围绕着见梦三个人的各种传言不断争吵,辱骂,撕逼的人们突然发现,之前那些发布了任聚和时故这俩人相关传言的账号都删掉了那些言之凿凿的帖子,并且新发了一份道歉信。 言辞恳切的向被造谣的人道歉,还强调了自己此前发布的都是自己捏造的不实谣言。 这些帖子一发,那些本就不相信这些谣言的人们立刻扬眉吐气,把这段时间因为任聚他们这边对谣言毫无动作而受的委屈都还给了那些轻信谣言并且传播谣言的人。 这些一直都相信着第一桀,并因为他而相信见梦,相信任聚和时故的人这段时间可委屈了。 信了谣言的人在陈徐购买的水军引导下四处出击,几乎每一个与第一桀有关的帖子或者视频都有他们的足迹。 言必称第一桀的背后有黑幕,有资本,是资本的棋子傀儡吧啦吧啦的。 正常人一旦反驳他们,或者让他们拿出证据,他们就会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着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是灰暗的等等各种各样的阴谋论话术翻来覆去的说着车轱辘话。 但是要证据,要石锤是没有的。 这些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什么证据都没有的事儿也信,信就罢了,还要到处传播,而且还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就那种我知道的比你多所以比你牛逼的感觉,非常膈应人。 正常人还拿他们没办法。 造谣者没证据证明他们的谣言是真的,正常人也没办法证明那些谣言是假的。 而且由于任聚他们的沉默,造谣者纷纷以沉默就是默认的歪理嘲讽这些没有轻信谣言的正常人,仿佛掌握了真理一样。 正常人这边也有反击,但是力度比起造谣者来说却弱了很多。 毕竟人是盲从的,大样本的人群是无理智的,谁声音大就信谁那种。 造谣者这边有陈徐的水军在推波助澜,声音自然要比孤军奋战的正常人这边大得多,裹挟了许多无理智人群的造谣者一方对付势单力薄的正常人们不要太轻松。 这些无辜的人受委屈几乎是必然的。 不少人都遭受了程度不一的网暴行为。 不过现在陈徐这边掉过头来开始往辟谣方向使劲儿,双方的攻势也逆转了。 那些造谣者被正常人依着压抑许久骤然爆发的情绪狠狠教育了一番,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波第一桀的粉丝在情绪的引导下四处出击,掀起了一阵相当浩荡的声势。 很多之前凑上来借着谣言踩第一桀蹭热度的博主都遭到了反噬。 这一波还小小的上了一下热搜。 排名不高,但也让这件事多了一些曝光量。 然后,第一桀借着这个事儿又涨粉了。 之前掉的都补回来了不说,还多了点儿。 …… 医院,时故和第一桀坐在病床边闲聊。 他们今天没去逛景点。 幽州的景点就那些,没几天都玩得差不多了,没得玩了也就休息了。 这几天虽然到处玩,但他们也没忘了每天到医院来探望。 不过前几天为了玩,都是来看看情况就走了,待不了多久。 今天没什么事儿,就多待会儿。 医院这边一切顺利,病床上的少年依然昏迷不醒,杨医生已经可以下地了,正帮着黄医生准备许一兮的手术。 他们准备本周末就上手术台,早日结束这个女孩儿和他父亲的辛苦等待。 任聚特意去见了见许山,这个坚强的男人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许多,眼睛里的神采也明亮了。 那是有了希望的样子。 任聚去找许山的时候,时故闲着无聊就打开手机准备看看陈徐有没有开始行动,效果如何什么的。 然后他就发现了惊喜。 “啧啧,很多人都在骂我们呢。”
时故翻看着第一桀和见梦的社交账号后台粉丝们发来的私信感叹道:“说咱们不作为的,配不上阿桀的,乱七八糟什么话都有,把咱俩贬成了阿桀成名路上的绊脚石。”
第一桀默默的听着,然后低着头轻声而坚定地说:“他们说的不对。”
“没有老大和二哥,我现在还在打着三份工一个月赚三千六。”
时故看着自己的小老弟,没忍住笑喷了:“不用这么认真的。”
“粉丝的话听听就算了,是不能当真的。”
“这还有一堆说要嫁给你给你生猴子的呢,难道你也要认认真真的反驳她们,说自己娶不了那么多人,重婚是犯罪嘛?”
他打趣着,揉乱了第一桀柔顺的头发:“记住了,不要把粉丝太当回事儿,实际上他们也不会太把你当回事。”
“这会儿在网上帮你说话,为了你跟营销号撕逼战斗,转过身就能抛弃你,投向下一个心头好为他说话。”
“你的职业不可避免的会有粉丝,但和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有且只有一个,彼此都别太把对方当回事,也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第一桀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时故,他不太明白。 粉丝作为他的衣食父母,不应该要好好尊重和对待的吗? 不把他们当回事,难道不是傲慢的,不尊重他们对自己的喜欢,是不可取的吗? 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时故看一眼就知道了他想表达什么。 “我说的是别太把他们或者把自己当回事,注意这个太字儿。”
时故解释道:“这是一个分寸的问题。”
“先说粉丝,你当然可以尊重他们,但如果你太把他们当回事,你必然会因此而妥协。”
“例如现在有部戏邀请你去当主角,大导演,大投资,全明星阵容,但是你这个主演是个乞丐,衣衫褴褛,满脸脓疮,看着都能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恶臭,你会被扔进粪坑,会被打断手脚,总之怎么惨怎么来,但你很愿意出演这个角色,因为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而且片酬很高。”
“但是问题来了,你的粉丝不愿意看着你这么自毁形象,他们纷纷私信你,甚至跑到你面前当面阻止你出演这个角色,你要怎么办?”
“你会不会考虑出演这个角色对你粉丝的影响?你觉得自己应该尊重他们,你觉得他们阻止你是为你好,你会不会因为粉丝的反对而动摇出演这个角色的决心?”
第一桀愣愣地想着,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自己真的会像时故说的那样,因为粉丝的反对而放弃自己的机会吗?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时故丝毫不意外他的选择,然后继续说:“刚才说的只是你太把粉丝当回事儿的话会发生什么,接下来说粉丝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会发生什么。”
“引起咱俩这个话题的那些私信内容你也知道了,这就是粉丝太把自己当回事的结果。”
“他们会高举着为你好的牌子,插手你的一切。”
“你谈恋爱他们不允许,他们会疯狂的攻击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因为他们认为那个女孩儿配不上你。”
“至于你的个人意愿……抱歉那是什么东西?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你接什么戏他们也会干涉,这个戏影响你的形象咖位不能接,那个系是配角给别人作配不能接,这个戏投资低,编剧烂不能接,那个戏都是新人,肯定很烂,也不能接。”
“你的创作他们也会干涉,这首歌不如他们意了,骂你不识好歹敷衍了事,那首歌不是他们喜欢的风格,骂你乱尝试不爱惜羽毛,出歌慢了,骂你不好好工作对不起他们,出歌很快,骂你粗制滥造不好好工作还是对不起他们。”
“衣食住行,交什么朋友,有什么爱好,身材,发型,体态,一切的一切。”
“你放心,他们总能找到角度干涉你,并在不如他们意的时候,骂你。”
“然后说粉丝太把你当回事儿会发生什么。”
“他们会捧着你,惯着你,把你看得完美无缺,容不下旁人半点儿批评。”
“为了你,他们倾家荡产也会支持你的作品,为了你,他们会充满恶意的对那些批评你的人实施暴力。”
“有关于你的,他们只能听夸奖的假话,而听不见半点儿客观的真话。”
“他们会认为那些客观的真话都是在黑你。”
“他们会自己臆想一个完美的你,而完全忽视你作为一个正常人应有的不足。”
时故说着,盯着第一桀的双眼,眼中满是对那些所谓粉丝的讥笑与讽刺。 第一桀想着那些喜欢自己的人可能会变成时故嘴里那个样子,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冷颤。 太惊悚,也太恐怖了。 他不希望这种情况真的发生在自己,和喜欢自己的人身上。 时故按着第一桀的肩膀,手心的力度平复着他的战栗道:“最后说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会发生什么。”
“其实这个很简单,上网搜一下内娱那些流量废物是什么样就知道了。”
“到了那个时候,耍大牌都只是洒洒水了。”
“最致命的是,你会自以为高人一等,看不见世界的真实,更看不见自己的真实。”
“但你并不高人一等,你只是你,满目虚假的你,你觉得那样的你还算一个正常人吗?”
第一桀摇了摇头,他有些明白了。 “粉丝和明星,其实只是换了个名字的消费者和商户的关系。”
时故继续说道。 “作为商户的明星,生产各种歌曲,影视作品作为商品销售,粉丝就像经常在同一家店购买产品的熟客。”
“好的商户会给熟客一些优惠,维护好老顾客,但也仅此而已。”
“商户和顾客之间,必须要有足够的边界感。”
“再老的顾客都一样。”
“过了那个边界,多一分都是冒犯。”
“商户不会打电话要求顾客什么时候必须来光顾自己的生意,顾客不会瞎掺和商户怎么做生意。”
“明星和粉丝也一样。”
“保持边界感,都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也别把对方太当回事,才是健康的,合适的。”
时故说完了。 他拍了拍第一桀的肩膀,小老弟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仿佛在发呆。 “你自己好好想想,一定要想明白了。”
时故知道小老弟在思考,不再干扰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哥哥我去抽根烟。”
推开门,任聚正站在门边,靠着墙。 他关上门,朝吸烟室走去:“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到分寸的时候。”
任聚走在他身边道:“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些,合适吗?”
“十九岁的成年人了,有什么不合适的。”
时故走进吸烟室点燃烟轻吸一口:“讲道理还用挑时候?”
任聚找了个角落坐下:“话是这么说,但他刚入行才几天,这时候教他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这时候不教什么时候教?等他被粉丝捧得飘飘然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再教?”
时故在他旁边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这些事情就得趁早教,教晚了,等孩子被环境改变了再教,教了也是白教。”
“你总是很有道理。”
任聚笑了笑道。 “这不是废话嘛,我一向以理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