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聚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带走了。 他最后还是没和莫天保达成合作。 虽然在对世界的认识上,他们可以说是同路人,但是对于要不要去为了那个目标做些什么,任聚还没想清楚。 晚上,在外面跑了一天的时故对着任聚打包带回来的食物大快朵颐,丝毫不介意这些是剩饭剩菜。 他一边吃,任聚一边把自己和莫天保的交谈和那个目标告诉了他。 “为什么不做?”
对于任聚的烦恼,时故是这么说的:“咱俩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又何惧之有?”
任聚摇了摇头:“可我们现在不止有彼此啊。”
“真要有所行动的话,阿桀他们所有人,都会被拖下水的。”
“这不是应该的吗?”
时故筷子不停地边吃边说:“哪有只享受好处却不承担任何风险的好事儿?”
“但是不是应该跟他们商量一下?”
任聚犹豫不决。 时故笑了一下:“这事儿是能大张旗鼓商量的吗?”
“没有必要。”
“而且咱们什么都还没开始,你这就想着怕连累人……未雨绸缪也不至于想这么远吧?”
“先做着呗。”
他停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水:“真到了会连累人那一步再想要不要透露给阿桀他们,商量。”
任聚看着气定神闲的时故,叹了口气:“你很想做这事儿?”
“那当然咯,这事儿如果成功,那可是会像始皇帝一般千古留名,流芳百世万世的。”
时故喝完水继续吃饭:“谁会不想这样呢?”
“说实话。”
任聚盯着他道。 时故手上的筷子顿了顿,目光也凝实下来。 “其实你是了解我的,有的话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任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他是知道的。 但有些话他要听时故自己亲口说出来。 时故自己也很清楚这些。 所以他放下筷子看着任聚:“我几乎厌恶这个世界的全部,打烂它,我很乐意。”
任聚叹了口气:“当初拉着我摆烂,怎么现在又这么积极……” “这并不冲突。”
时故重新拿起筷子:“摆烂的是我,积极的也是我。”
“你觉得矛盾是因为你不是我。”
“虽然我们一直在一起,但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个体。”
“可是,会死很多人啊。”
任聚看向窗外,仿佛看见了血海滔天。 “哪有不死人的变革呢?”
时故很淡定地说。 “但我们是在让别人去死。”
“秦始皇一统天下的时候,死的也是别人,是他的士兵,是其他国家的人,不是他自己。”
“我们也不一定会是秦始皇啊……” 时故看着任聚,筷子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会是谁不重要,成不成功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人开始做。”
“陈胜吴广起义前,没人知道反抗是争取自己利益的唯一办法。”
“他们是失败了,但总有人能循着他们走过的路,走到成功的尽头。”
任聚不说话了,只是沉默着,思考着。 时故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吃饭。 今天为了办手续各个机构跑了一整天,别说吃饭了,休息都没怎么有时间休息,不是在路上就是在路上,早把他饿坏了。 任聚思考了很久,久到时故都把他打包回来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收拾好卫生,洗完澡了,一直沉默着如同雕塑一般的他才又重新动了起来。 他朝时故点了点头,然后拨通了莫天保的电话。 “你去德国吧,从那里开始。”
“找个学校当老师,顺便弄个足球俱乐部,慢慢发展。”
“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投资俱乐部哪儿有不亏钱的。”
短短几句话,他就安排好了一切。 挂断电话,他看着时故:“你觉得,我们能走多远?”
“这事儿谁能说得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时故如是说道,然后扭头就睡。 任聚笑了笑,也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放下电话也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只是弄完之后躺在床上,他看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说不准的事情,才会让人平添疑虑和担忧。 但另一边,莫天保却是兴奋的睡不着。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就只能在学校里当一辈子体育老师了,遇见任聚他们之前,其实他已经有些认命了。 那些野望,期盼和未来或许只能是午夜梦回的幻想。 因为他知道,那条路一个人是走不通的。 他需要同路人。 但是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接触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依然孤独。 大多数人厌恶老板的压榨,看不惯有些该死的人还活着,不爽自己的现状,但却并不想改变。 或者说,他们只想让自己成为那个压榨者,口头上骂一骂那些该死的人,让别人不爽自己,而不是让所有人都能不被压榨,让该死的人去死,让所有人都得到自己满意的生活。 理想主义者总是孤独而稀少的。 任聚说的那句话其实很对,大多数人所求不过吃饱喝足,有瓦遮雨。 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希望这个世界有所改变,并想要为此付出行动。 但是现在,他可以开始行动了。 他不再孤独。 莫天保神采奕奕的看着自己搜索出来的德国地图,开始在心里规划未来。 “德国吗?”
“这里确实有不错的土壤,但是需要面对的问题也很多。”
“驻军,政治正确的愚民思潮,对集体主义的异化和严防死守,还有对肤色的极度排斥……” “足球俱乐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掩饰,球迷组织遍地都是,是很好遮掩。”
“但是其他那些问题该怎么解决?”
他思考着,找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和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 最后,成竹在胸。 “那就选择迪特福特作为起点好了。”
莫天保轻点手机屏幕,定下了一切的开始。 迪特福特,位于德国巴伐利亚州的一个特殊小镇。 这里人口不多,才几千人。 但是这里的人却自称巴伐利亚的中国人,并引以为傲。 甚至小镇官方语言都是中文。 这种独特的文化会是莫天保最好的保护色。 而且小镇地理位置也相对偏僻,很适合做一些不方便暴露的事情。 …… “这是我筛选过后的项目邀约,你看看想去哪个?”
次日时故找到第一桀沟通后续工作的事情。 昨天那件事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他和任聚照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第一桀看着手上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这么多?”
“你现在红啊。”
时故看着第一桀打趣道。 《音乐是用来听的》第一期正式播出,第一桀借着无字歌直接爆火之后,想吃他这份热度的人不要太多。 如今的业界是畸形的,一味追求热度,而不考虑除此之外的其他的问题。 只要有热度,管你是什么人,照样能拍戏,出歌,上综艺捞钱。 “代言广告什么的我都给你去掉了,我们给你的计划是不接外面的代言广告。”
时故打趣完顺便给第一桀说了一下关于代言广告的处理,还有写在纸上那些项目的情况:“剩下的都是综艺,影视剧的拍摄这类项目,都只给了大概的介绍,你多挑几个,我去联系让对方给详细的内容,然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第一桀点点头,边看边说:“我现在去拍戏的话,要不要先找地方上上表演课?或者请个老师?”
他对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并不认为自己可以从对表演什么都不知道的外行一跃成为专业的从业人员。 就连音乐,虽说他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自学成才,但那也是经过自学,有一个学习过程的。 换到表演上,他认为自己同样需要一个学习的过程。 “这个是当然的。”
时故对此早有准备:“幽州电影学院知道吧,我找陈鸣延联系好了,等《音乐是用来听的》录制结束你可以直接去入学了。”
“那纸上我给你挑的影视剧项目也都是才立项,甚至还没立项,半年内不会开拍的,给你留出了学习时间。”
第一桀点点头,并不意外时故的考虑周到。 “不过半年会不会不太够?”
但他对于这个时间还是有一些疑虑的。 表演始终是一门学科,他不认为自己能在半年内学出来。 时故倒是对他很有信心:“音乐你都才学了多久,自信一点。”
“可是音乐我也没学明白啊。”
第一桀却如是说。 “阿桀你这话说出去,不知道得让多少人脸红。”
时故看着这个小老弟笑意不减:“没学明白就慢慢学,我们也没想着让你短时间里学明白什么。”
“暂时够用就行。”
“总不能让你一无所知就去参加工作吧。”
第一桀看着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低下头去安心选择自己喜欢的项目。 时故也不再看他,自己刷着手机,眉眼含着骄傲的神采。 就第一桀这态度,他不火天理难容。 而且在如今这个盲目追逐热度的业界,一堆除了摆着副司马脸什么都不懂的面瘫白痴都能做主演,他们让第一桀先学半年专业知识再进组拍戏已经超越九成九的同行了。 时故相信,这样的第一桀去参与影视剧项目,拿出来的成果纵然不如音乐那么傲然,也绝不会差到哪儿去。 比那些连一天专业知识都没学过的废物白痴同行强总归是没问题的。 时故第一桀他们这边在挑项目,任聚那边找到了公孙怀仁,在聊宣传片的事。 “白艺?拿过大奖提名的?”
公孙怀仁对于任聚找来的专业人士十分意外。 他打死也没想到能是这么专业的大佬。 原本想的不过是能找来几个有一定从业经验的内行给自己衙门那些外行指导指导,没想到居然会找到这么个大人物。 虽然他没听说过白艺这个名字,但是他听说过金嘴巴,金人,金驹这三金啊。 在不了解行业内幕的他看来,能被这三个奖项提名的,那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佬。 “他什么时候能来?”
“随时可以,不过除了他之外我还联系了一些其他人,这些人估计得晚点。”
任聚喝着茶欣赏公孙怀仁意外且惊喜的在办公室里不停踱步:“但咱们这边可以先把前期准备工作还有框架什么的搭起来了。”
“比如剧本之类的,有准备了吗?”
公孙怀仁闻言拍了下额头:“对对对,这个得先搞定。”
说完拿出对讲机就开始喊:“小五,去通知一下被分到宣传部的几个人,让他们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找我。”
喊完之后才坐下来,跟任聚聊起了这个项目的具体情况。 别看任聚在白艺那儿忽悠的天花乱坠,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个项目具体是什么样,就连普法公益宣传片都是猜的。 “其实这次的宣传主要还是以你知道的那两个案件为主,我们这边想的是拍两个宣传片,把相关的法律法规之类的知识宣传出去。”
公孙怀仁坐下之后也喝起了茶,边喝边说:“尤其是关于学生那一件,衙门在这方面的宣传是空白的,民众也不清楚这种事情的边界和危害性,以至于相关机构屡禁不止,普通人还盲目的不停把自己孩子往火坑里推,铸成了很多悲剧。”
任聚点点头:“这个确实,那种事情的相关宣传真的很少。”
“毕竟是最近这些年才兴起的新事物,衙门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公孙怀仁解释道。 “不怕你听笑话,在你这次之前,我们衙门一次相关的举报都没接到过。”
他放下茶杯有些低沉地说:“很多受害者不知道这种事情是犯法的,孩子受了伤害要么找那些机构闹一闹赔钱了事,要么被恐吓之后默不作声,甚至还有对孩子在里面所遭受的一切充耳不闻的,种种因素加起来,才造成了相关信息的盲点和制度空白,使这种事情成了灰色地带,孩子们受了伤害却申冤无门。”
“即便我们想管也能管,但没有人报案,我们看不见也就管不着了。”
“你这次之后我们也才知道自己的地盘上还有这样的地狱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