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军议会,阿济格在复州大营,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出城看海。 “凿一凿看看海冰冻了多厚!”
阿济格不放心别人的判断,专门让亲兵每天早晨在海面上凿眼以确定冰层的厚度。 数万大军要越冰而行,绝对要谨慎。若是行军过程中出现冰面垮塌的现象,哪可就玩大了。 “王爷、近海五里范围内冰层厚度足有二尺以上,十里之内的冰面冰厚也有一尺往上,大军当通行无碍。”
亲兵沿着海面打了一溜冰眼,最后得出了冰层厚度足够的结论。 在凿冰打眼这事上,满人相当擅长,冰捕是满人在冬季必备的生存手段,判断冰层厚度他们是有一手的。 大连一带的海面上冰层厚度过半米,这在后世是很难想象的。大连和旅顺是后世著名的不冻港,即使结冰一般也就结十公分以内的薄冰,但小冰河期的明末,却很容易出现半米左右厚度的封海现象甚至有时候海冰厚度达一米以上。 “传令各军,三日之后向金州发起总攻。”
为了谨慎,阿济格压制了内心的冲动,将总攻的时间又往后压了三天。 看完海、阿济格带着亲兵刚回营,就见尚可喜着急忙慌的跑到了大营中。 “智顺王,你如此慌张而来,可是出了啥变故。”
“王爷、咱们越海远击旅顺的计划很可能行不通了。”
“行不通了?怎么可能!本王刚刚还在复州外海带人亲自凿冰查验,海冰厚度足有二尺,难道金州与复州之间的冰厚相差很大?”
“倒不是冰层厚度有很大差别,主要是明军沿着金州的壕墙向海里架了一道铁丝网,且在铁丝网内垒了冰块形成了壕墙,最麻烦的是他们还在冰墙内,冻了数艘海船,这相当于在海上建了整整一套防线啊!”
“什么?明狗怎会有如此巧思,本王这就赶到前线去察看情况。”
阿济格带着大队人马赶到金州防线后,看到海面上凭空出现了一道冰铁防线,脑袋都差点给气炸!出现了一道这玩意,还怎么越海远击旅顺,总不能十万大军全猬集到金州肋部这三五十里范围内打突击吧?如此一来,明军的火炮会将这一线全部覆盖,大规模的集阵冲击根本没有展开的条件。 “智顺王,你觉得明军海上工事和陆上工事,哪一个更坚固?”
“应该是海上比较脆弱一点,毕竟都是用冰垒的!若是用重炮轰的话,想来还是可以轰开的。”
尚可喜想了半天,才很不确定的给了阿济格一个答案。实话说,此时的他觉得那条防线都不好打。凭空出现的海上防线,让清军丧失了骑兵快速突击这一最大优势,甚至连人数优势都起不到多大效应了,也就是说此时的战场,成了拼火力的时候。 “那就将你们三部的重炮全拉到海上来,先集中火炮,打烂明军的海上防线再说。”
逼急了的阿济格,准备刚开战就来硬的。不硬不行啊!明军将海路和陆路全给赌死了,他们想玩点穿插的花样都没施展的余地。 将重炮拖到海上打冰墙,这事能行吗?尚可喜有些不自信,但看阿济格的脸色,他还是压住了自己说话的欲望。虽然自己名义上也是个王爷,可实际上王爷和王爷之间的差距大了去了,不要说面对阿济格、就是面对谭泰、鳌拜等满人将领,他也没多少底气敢硬顶。 接到阿济格的命令后尚可喜和孔有德等人,安排人将本已布置在陆上的重炮拖到海面上去。 “老尚、重炮还是要离海岸近一点,远了容易将冰面震裂,若是掉水里一门炮,咱可就损失大了。”
孔有德在布置炮阵的时候,专门跑过来给尚可喜做提醒。在三顺王中,孔有德其实是个老实人,最讲兄弟义气和人情,他也是被这玩意害的走投无路投了清。所以说有时候很多人生选择都是出于无奈,至少孔有德和尚可喜两人若是有的选,还真不会投清,他们是被整个东江镇的恶劣风气和明军内部倾轧给拖累的别无选择。 “咱们要在重炮外围也垒一道冰墙,明军火炮现在打的贼准,很容易打到咱们的炮阵上。”
尚可喜看了半天炮阵,觉得还得加点保护措施才让人放点心。 孔有德一边听尚可喜说话,一边将目光对准了对面的明军阵地,看了一会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金州之战会打成什么样子。”
“别看了!咱们老老实实把咱的活干好。你我都是没回头路可选的人,那边赢了你我的日子只会更难。生不逢明君,你我能奈之何?”
尚可喜知道此时孔有德看着对面的阵地发愣是在想些什么!想又能如何?当年的尚可喜,一腔热血带着万余兵马在辽东和山东海域漂了近三个月,也没等来一个报国杀敌的机会。 当清军的炮兵进入阵地后,双方的炮战随即开打。此役应该是近年来,明清双方最大规模的炮战。清军三顺王的老底子几乎都搬到了阵地上,明军这边数艘海船上同样有近五十门重炮。 实心的炮弹在海面上狂窜,拉出一道道冰线。冰面比陆地更有利于实心弹窜射,落在冰面上的实心弹几乎是不减速的往前窜。明军用冰块垒的壕墙还真抗不住重炮的轰击,有不少被击垮了。好在炮战开始的时候,士兵们全躲在了船上和船后,因此在炮战中没吃什么亏。 “还是铁丝网这玩意好、管它火炮有多凶都没啥大的影响。”
方若诚站在一个堆了沙袋的海船甲板上,边观察战况边发出感叹。只要铁丝网防线在,等炮战结束后,清军的骑兵就发挥不出冲击的优势,士兵们便能迅速进入战斗岗阻击来敌。 与海战相比方若诚其实更擅长炮战,他是将校堂炮兵科第一届科班毕业生。最后阴差阳错的成了海军舰长,也是令他自己没想到的。当年他从台州远赴京师考将校堂可是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陆军将军的,结果由于骑术是在骡子身上练的,最后分科的时候被分到了炮科。炮科就炮科吧,到军中打了几仗后,由于他会水、又被调到了海军任职。尽管到海军后,他的军职升的很快,前些天刚被升位上校舰长,稍微再进点步都有资格被人称将军了,可打心底里来说他还是希望成为一名陆军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