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手指捏着银针，在琉璃灯光映照之下，闪烁着耀眼的精光。“你是说，何昭仪并非死于溺水？”

皇后看向叶离恙，眼中意味不明。程昭也惊讶于她的发现，这根银针不过一寸长，跟头发丝一样细，她到底是如何发现的？叶离恙规矩的站在一旁，开口说：“是，也不是。”

程昭忍不住插话：“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叶离恙没有着急回答他，而是笑道：“其实这种银针并不只有何昭仪身上才有，小的之前在义庄时，有人曾在其他尸体上也发现过。”

“那人说，风府穴深处便是延髓，一旦受损，轻者卒中，重者暴毙。小的之所以说何昭仪是溺死，也不是溺死，就是因为这根银针。”

她看了一眼那根银针，想起江涣酒的话：“凶手在将银针插进何昭仪风府穴之后，何昭仪立刻失去意识，但并未立即死亡，此时凶手将何昭仪丢进水月池，何昭仪下意识的还会呼吸。”

“但由于天气寒冷的原因，冰冷的池水加速血液的凝固，导致何昭仪提前死去，这也就能解释何昭仪腹水不多，却死在水中的原因了。”

叶离恙说完，殿中一片沉寂，仿佛两人还未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来。片刻后，皇后叹道：“难怪何昭仪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与挣扎的痕迹，想不到凶手如此狡猾，居然用这种方法来伪造何昭仪投水自尽的假象。”

“你说，你在宫外也见过被银针杀死的人？”

皇后不知想到什么，问：“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现在这些也只是小的推论而已，还不能够下结论，我们现在除了这根银针没有任何的线索。而且……”叶离恙有些犹豫，那只是她的猜测，若是说出来，不知皇后会不会发怒。“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既然皇后都开口了，她只能实话实话，“小的只是觉得奇怪，凶手费尽心思制造何昭仪投水自尽的假象，可娘娘你发现没有，到目前为止却没有任何人相信何昭仪是自尽的。”

“陛下连尸体都没看，就一口咬定何昭仪是他杀。所有人都觉得，何昭仪圣眷正浓，一定不会想不开。而现在，我们又证实了何昭仪的确死于非命，这一切，就好像是有人故意让大家不相信何昭仪是自杀的？”

就连宫外那几具尸体也是如此，凶手将人杀害，家人却莫名其妙失踪。皇后思忖道：“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如你所说，凶手大可用更直接的方法杀死何昭仪，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程昭听得云里雾里，叶离恙就像是在念经似地，他有些尴尬的说：“沉羽公公，你说的到底是啥意思？”

叶离恙笑了笑，言简意赅地说：“我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心中所想，与眼中所看到的，都是凶手想让我们这么想，是凶手想让我们看到的。”

“凶手有这么厉害，难不成是倾天教的人？能控制人心？”

程昭话音刚落，皇后脸上一变，呵斥道：“混账！程昭你身为堂堂三品禁军统领，竟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你该当何罪！”

程昭惊觉自己失言，猛地跪下：“娘娘饶命，卑职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求娘娘开恩。”

叶离恙想起江涣酒说过，皇帝严令众人提及倾天教一事，看来此言非虚。“娘娘，此事的确有许多蹊跷之处，程大人心中不安说错话也是在所难免，还请娘娘宽宥他这一次。”

皇后怒归怒，但程昭是皇帝的人，她并无权处置，况且此时殿中只有他们三人，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得罪程昭。叶离恙心里门清，她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即挣程昭一份人情，又给皇后一个台阶下，何乐而不为。果然皇后冷哼一声，不再深究此事，冷冷说道：“你们想的太复杂了，并不是别人不信何昭仪自尽，而是没有理由相信，倘若今日你没有找到这根银针，那么他们不信也得信。凶手并非有意设计，而是你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皇后看着叶离恙，郑重地说道：“不过既然已经证实何昭仪死于非命，那本宫自然要追查到底，从现在开始，此案就由你代替本宫全权负责，务必将凶手绳之于法。“是娘娘。”

皇后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退下吧。”

两人走出凤昭殿，已经是掌灯时分，宫中沿途已经点上了灯，在灯火的掩映下，所有的宫阙都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程昭停下脚步，对叶离恙深深作了一揖：“沉羽公公，方才真是多谢你为程昭说情才逃过一劫，程昭感激不尽。”

叶离恙连忙扶起他，受宠若惊地说：“程大人这是做什么，小人可万万不敢此大礼。”

程昭爽朗一笑：“我也恩怨分明之人，你帮我了，你就是我程昭的朋友了，今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程昭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义不容辞！”

叶离恙也是一笑：“好，能交上程大人这样的朋友，在下三生有幸。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让程大人帮忙。”

重和殿，水月池。水月池这个地方，只是通往御花园与重和殿的一个小园林，由复廊围成，四面皆是墙。池子并不大，周围有许多假山怪石，还有一簇簇修剪整齐的葱郁灌木，对岸两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冠几乎将池子覆盖，倒映出深绿的池水，看起来深不见底。她以为，水月池是个很宽旷、视野辽阔的地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景象，现在想想，当初在大殿上的一番说辞真是漏洞百出啊。首先这里到了晚上很黑，即便是墙上挂着宫灯，在树木的掩映下，也很难看清池水中的景象，叶淮光是如何发现池子里有人呢？其二，这里的过道非常狭窄，只有两人并肩的距离，实在算不上显眼，而且并不是通往御花园的主要通道，隔壁才是，这里不过是一条捷径而已。虽然这里不显眼，但入口处却很辽阔，有守卫把手，想要将一个晕厥的人运到此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时间也不够，若是何昭仪提前死亡，那就达不到溺水的效果。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趁皇帝寿宴的机会，混入走捷径的人群中，躲在某个地方，然后将何昭仪约到此处动手，再将其抛出水中，而后明目张胆的从这里出去。皇帝寿宴，为了抄近道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他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