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父子都是行伍出身,魁梧的身躯在文臣和太医中显得特别高大。 一个像门神一样站在床前,横眉立目,只是不敢与朱元璋对视。 一个从怀里掏出一把解手刀,锋利的刀子在室外阳光照映下,闪着寒光。 傅忠把刀子在沸水中侵泡一下后,从朱珣的左颈下刀,割开了一道口子。他可不想自己的媳妇,衣领敞开处就露出一条疤痕。 朱元璋被眼前一幕惊变了颜色,他英雄一世,何曾受过如此胁迫。但投鼠忌器,公主还在他父子手中,只气得拍桌大骂:“傅友德,治不好九姑娘,朕要灭你九族。”
听到朱元璋的怒骂,傅友德知道,救不活九公主,自己一家只怕就要断送在这里。 儿子的本事自己知道,哪里有救人性命的能力。父子一体,走又不能走。他一边跟着怒骂儿子,一边向朱元璋讨饶,“皇上,事情搞成这样,我也骑虎难下,他是我的儿啊。”
傅忠倒是没心没肺的笑道:“皇上要杀我们全家,也要等救回我媳妇再说。”
太子首先没注意,此时又听到傅忠说妹妹是他的媳妇,他不解问道:“你何解屡次说我妹妹是你媳妇。”
傅忠一愣,怎么太子不知道,难道还未提起这事。历史记载,今年就是俩人成亲的时候,难道因为自己的穿越就变了。这下自己口大了,摆乌龙了。他可不知道,古时成亲,虽然也走过程,两家大人说定后,就能马上成亲,孩子们的意见不重要。要是后世,如果不是极少数特殊情况,从恋爱到成家,日子且长着呢,做大舅哥的焉能不知道。 他眼珠一转,云山雾罩说道:“我小时候在一夜里,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他对我说,我将来的媳妇是九公主,有一天,我会冒着危险,救她一命。然后,老人教了我一些救人的本领。”
一边说,手里也没闲着,血水顺着公主脖子流了下来。 外人看似凶险,这其实是个微创手术,可惜没有胃镜这类的软管,不能从口中下手。 左颈下离颈动脉有一定的距离,割开后,估计着柿饼的方向,用簪子从食管上面插入,一点点往下捅。 下面堵着的积气已经释放,疏通起来就方便多了。不一会,柿饼沿着食道滑落下去。接下来,缝上创口就好了。 要不是顾忌观瞻,前面动手,手术更简单了。 朱元璋没有法子,只好闭着眼,忍受这难挨的时光。 这时,傅忠又开口了,“太子,你要想救你妹妹,赶紧去拿一口针和一些线来。同时到太医院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止痛的药物,一会儿,公主醒来,痛起来那才要命呢。”
听到傅忠调侃的话语,朱标不由心里一松,这个惫懒子,还在哪里胡说八道。只是形格势禁,不好责备,他忙不迭安排下去。 静默了一阵子,朱元璋终于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喟叹,这是昏迷中公主的自然身体反应,堵塞一通,呼吸就正常了。 缝完最后一针,傅忠把开水煮泡过的布条拧干后,严严实实的替公主包扎起来,然后用手探了探公主的鼻息,舒了口气,“好了,公主总算是救回来了。”
看到傅钟娴熟的手法,太医院令内心的震动无以言表,这就是传说中的医术。他一脸死灰,皇上会不会认为自己无能,一怒之下撤了自己。 他把目光看向了太子,整件事情自己所为并无差错,以太子的仁厚,求求他,肯定能为自己说话。脱过了此难,就不能由着傅家子春风得意,凌驾于太医院之上。一个阴毒的想法从心底冒出,得让同人众口一词,认定这是妖术。 太子朱标虽然看不出手术的妙处,但这个惫癞子真的救回了自己的妹妹。这是什么医术,怎么这么神奇。得问问他,能不能在大明推广开来。 半个时辰后,朱元璋终于听到了女儿的叫痛声。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是他没有想得到的,听到公主哼哼唧唧的声音,他激动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想不到傅家真的出了个神医。”
傅忠心道:“小手术而已,你女儿是我老婆,我不救她谁救他。”
救人的冲劲一过,他收拾心情,认真说道:“皇上,我救公主的本意,是要我父亲向您讨个情,免了我当禁军的苦差。不信,您问问我父亲。”
这是几个意思,朱标一愣,一丝不快从心头泛起。 朱元璋不解问道:“小子,当禁军多威风,一般人想当也当不了,你怎么这么不珍惜。将来军中大将,大多得由这里面出。”
傅忠双手乱拂,“我可不想当什么将军。“ 见到傅友德露出苦笑,看来傅钟说的是真心话,朱标开言道:“这个可以再商量。”
说完,肥胖的脸上冒出虚汗。 傅忠心里感激太子的援手,历史上,就是这个太子,以他博大的胸怀,化解了朱元璋心里多少戾气。七年之后,他死了,朱元璋为了皇孙朱允炆顺利结位,这才兴起无数莫须有的大狱,自己一家也被卷入其中送了命。 他倒没看出朱标由最先的感激到现在的微微不快。 满天的乌云风吹散,救活了公主,什么都变得可以理解。 看着面前的傅忠,朱元璋满心欢喜,“傅家子,你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字号。”
傅友德跟了朱元璋几十年,虽然不是吹牛拍马之辈,他的表情还是读得懂的,儿子算是合了圣意。 他赶紧回答:“我给他取名忠,字用心。”
朱元璋哈哈大笑,“老货,怎么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字号。”
傅友德赶紧打蛇随棍上,可怜巴巴说道:“您是知道的,我读书不多,能取什么好名字。要是您能开恩,给我儿赐名,傅家上下感激不尽。”
朱元璋呵呵说道:“儿将父作马,父望子成龙,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个老货,一辈子不曾为自己在朕这里求什么,为了儿子,倒是什么都愿做。好吧,看你面上,朕就答应了你的请求,得好好想想,赐个什么名字为好呢?”
傅忠是平等社会长大的青年,看着傅友德可怜的狗腿模样,想起他刚才为了维护自己所做的事,心里既痛也有不甘。 傅友德可不是一般将领,他从陈友谅的军中反叛过来,能被封公爵之位,功劳岂能小觑。从历史资料上看,他打起仗来,像个小兵一样冲锋在前,现在所有的一切,不是谁赐予的,是他用命换来的。 心既不甘,傅钟口中的话便有些刺耳,“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父替我取好的名字,我就要用他一世。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傅友德急得手里捏把汗,魁伟的身躯站都站不稳。太子也不解望着傅忠,这又是几个意思。 这话没毛病呀,父亲何以急成这样。 朱元璋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向他瞥了过来。傅忠顿时一惊,这不是后世,这就是所谓的君威不测。 原来自己一家,根本没有与皇上讲平等的资格。 后世职场,也不乏吹牛拍马之术,其法比起古人,青出于蓝,毫不逊色。 为了父亲和家人,反应过来的傅忠捏着鼻子侃侃说道:“天下忠臣,皆出孝子,趋炎附势的不孝之徒,岂能成为忠臣。”
朱元璋脸色由阴转晴,“好一个忠臣孝子之喻。”
正想许婚,心里突然犯起了嘀咕。傅钟能言善辩,医术高超,虽说行事莽撞,却也杀伐果断,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女婿。 还是了解一下再说。不能这般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