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钟掷地有声的发作,文官们感触还不太深,满朝武将,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其他战功岂不说,以三十人对冲羌人五百铁骑,除了他爹和故去的常帅,朝中其他人谁能做到。就是这一班人,连个无品的什长也没一个,这说得过去吗?
徐达心里暗叫惭愧。
朱元璋一股浊气直冲胸臆,他长长出了口气,开口道:“诸位言官能风闻奏事,朕心甚慰。但还是要记得傅钟的话,读书要从细处着手。”
这是给倒傅奏章定了性。
班部中,还有言官在争论燕王的暗指,蓝玉怒道:“傅钟是当时的榆林知府,榆林捐钱就是出自他手,你怎知道,他与军校没有其他协议。”
朱元璋气急反笑,“朕有一句话告诉诸位言官,暗室私语,天闻若雷。人活一世,还是要点脸皮的好,都散了吧。太子、傅钟、秦、晋、燕三王留下。”
他一说完,李善长心里一惊,这个排名不是随口说的,下一朝人事的雏形出来了。秦、晋、燕三人虽不能参与朝政,但身份何其尊贵。傅钟是驸马不错,血缘却不是人力能决定的,说到底,不过一外人尔。能排在他们三人之前,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看来,猜忌的皇上放心了,这是朝廷之福。
众人散后,朱元璋疲惫地往龙椅上一靠,他是历史上有名的护犊老牛,对付外臣,他可以剥皮萱草,看到眼前的几个人,就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老二,你与老四处处刁难忠儿,是不是老四出的主意?”
朱棣是多么聪明的人,让朱樉胡说八道一通,什么都完了。他吓得扑通跪了下来,“父皇,我与二哥没有私下串联,只是看不过眼,为了朝政,多了几句嘴。”
朱元璋冷冷说道:“你一藩王,朝政是你该插手的事吗!我也懒得说你,你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为后世做出一个藩王的好榜样,我就心满意足了。老二呢,你一个草包,老大骂都骂不醒你,还要到处插手,你有这个能力吗?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兄弟也好,郎舅也好,要精诚团结,那才是大明朝之福。去吧,好好给忠儿赔个不是。”
朱元璋左一句忠儿,右一句忠儿,叫得傅钟心里热乎乎的,从穿越过来,有了朱标的康健,他还是称得上明君的。
傅钟赶紧说道:“父皇,都是为了朝廷,我不怪二哥、四哥。”
朱元璋见好就收,他也不能硬逼着秦、燕二人去低这个头,这更会加深他们的怨恨。
“好,忠儿有此心胸,是我们皇家的福气。我有一事不明,军中改革,既然都听了你的建议,上位必须是军校出身,那得不到文凭,就是上了军校又有什么意义。以此看来,谁愿意援教,这不是把钱丢在水里吗。”
傅钟既看透了人性的自私,也看到了人类的智慧,人情社会出来的人,如何不懂人脉关系的重要。
“军中提拔,必须是军校出身,这点无疑意,但战功也是不可或缺的。战功怎么来的,除了死战以外,还有机遇之战。这个机遇会落到谁的头上?“
”军中主将一色的军校生,有心又有钱的人,保不准他的儿子要投军,先送儿子在军校混一脸熟,得到的机遇不比一般人大吗!我不是揣测人心险恶,这样想的人不会少的。所以,肯定会有人投资的。”
傅钟的心思海了去了,他越不藏私,朱元璋越高兴。
他呵呵笑道:“还是忠儿看透了人性,这点我都没想到。你也回来几天了,我与老大商量,先去户部混个脸熟,培养一些人,将来户部还得靠你。”
傅钟:“您跟大哥都定下来了,我也不敢违背。只是我先前说的不愿坐班,不是假话。户部的事,只能去点个卯。造火绳枪与大海船不是容易事,恐怕我去科学院的时间会多一些。”
朱元璋:“随你吧,你呀!”
见到众人要走,朱元璋又对秦、晋二人说道:“你俩留一下。”
朱标与傅钟走后,朱元璋说道:“你们怎么看你大哥。”
二人对朱标心悦诚服,父皇问这话是何意,朱棣忐忑说道:“天地良心,大哥的所作作为,我们不敢说半个不字。”
朱元璋鄙夷说道:“怕你们不服吗?你们两个,哪个有他的雄才大略。只是你们不懂他,他是个坚持原则比我还要认真的人,亲情在他的原则之下。将来我死了,你们千万不要放肆。在我的手里,顶多是圈禁了你们。到了他的手上,恐怕就不是圈禁能了事的。心善的人发起火来,比我这个心狠的人更残酷,他不是你们的爹,要牢记我的话。”
朱元璋不是神仙,但他太了解自己的血脉了,他的亲儿子,篡了他亲孙子的皇位。第四世孙明宣宗朱瞻基,就是用火烤死了他的叔叔。
户部尚书吕昶是位精通财务的高手,听到皇上有意让傅钟为户部郎中,老尚书乐疯了。他能不高兴吗,傅钟到了户部,就是自己人了,他好意思自己跟自己要帐吗?他要真的不顾脸面,户部就得垮台。
当今的财政,除了皇上,他算最着急的人,满目疮痍,恢复起来何其艰难。早先朝廷压制经商,更增添了恢复的难度。从傅钟建言后,才算松了口气。
户部太缺能力高强的人了。
他不顾年事已高,亲自上了颖国公的门,敦请傅钟早早赴任。盼着这个奇才,又能想出高招,振兴大明经济。
见到傅钟,吕昶颤颤巍巍说道:“贤侄能来户部,是我们户部的福气。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当个郎中用。开朝至今,换了多少尚书,难道都是无能之人,就是因为财政局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个尚书不好当呀。”
谁敢说不是户部的福气呢,榆林、播州两府上计,就当得上两个大省。
看着吕昶苍老的颜容,傅钟心里发紧。这是个忠臣,因为政敌诬陷,险些死在流放的路上。还是朱元璋识破了诡计,将他救了下来。后来为了恢复宰相制度,他冒死进谏,一谏再谏,留有名言:”没有相权辅政,皇权岂能独行。“
朱元璋气愤填膺,”你若再谏,朕将在龙位旁设一硬弓,亲手射死你。“
第二天上朝,吕昶不改初衷,仍是苦谏不止,朱元璋连发三箭,以他的武功,要射死吕昶,是手到擒来之事。朱皇上心念他的忠诚,也是朱标阻挡,没有将他射死在当场。
再后来,吕昶临老思乡,口出”怨言“(感慨罢了):身在江南,心念塞北‘,被朱元璋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