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历第2年1月16日 几乎整个营地的弟兄们都知道梅迪奇正在找一只羽毛都没换干净的小乌鸦和一个黑卷发,宽额头,右眼戴单片眼镜的小男孩的事情了,由于定制的木床拖了很久都没有做好,我仍旧留在营地和十来个人合宿一堂,因此收获了诸多靠谱程度未知的小道消息······并见识了一下战友们的想象力。 “那会不会是梅迪奇大人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当刚刚晋升铁血骑士的汉德尔提出这个假设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话题要往十头巨龙都拉不回来的方向拔足狂奔,但我还是象征性地挽救了一下梅迪奇的清誉,尽管我也不知道祂有没有清誉可言。 “不至于吧?黑卷发,单片眼镜,从画风上看就和梅迪奇大人不搭啊。”
我是这么说的。 “男孩随妈,女孩随爸。”
阴谋家安德烈意味深长地如是说。真是见了鬼了,我还以为只有中国才有这种说法。 然后整个营帐的人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种事爱做不做”的精神热烈讨论孩子他妈是谁的问题,我不由自主地听了满耳朵和梅迪奇有过擦枪走火嫌疑的女性的相关信息,其中居然还有不少是我认识的:比如一位眼眸碧绿,有着海藻般黑发的“痛苦魔女”,好像叫伊莲娜来着,我在追索恶魔的时候跟她共事过,再比如那位金发红眼,有二分之一血族血统的“深红学者”卡珊德拉女士,她的战斗风格非常诡谲难测,再比如一位“守护者”半巨人姑娘安卡拉,能够在一颦一笑间抡起铁锤往恶魔的头颅上砸······我私以为最后一个不太可能,因为安卡拉小姐的个头隐隐压梅迪奇一截。 由于战时遗留的习惯,他们描述女性的时候一般都是先说途径和序列,再说外貌和种族,而当我把和描述和名字对上号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下一个话题了:以后要娶什么样的妻子。 嗯……只能说他们对胸襟宽广的女性有执念。 “醒一醒。”
“……谁?”
三更半夜被打搅清梦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透特不情愿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我,梅迪奇。”
熟悉的声音通过心灵沟通传了过来,“上次问过你的事情有进展了,目前看来和你有关。”
透特的瞌睡瞬间醒了一半,囫囵套了件外衣后趿拉着鞋子来到营帐外面,出于谨慎手里还捏着一道麻痹射线,在确认真的是梅迪奇后才悄然松手,对方似乎是奔波了好几趟,头发都有些凌乱,祂有些烦躁地拨了把头发,对着空气一扬手,“你来说吧。”
一个金发白袍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祂似乎一直站在那儿,可所有人的目光在触及祂身形的一刹都微妙地拐了弯,然后统统射向别处——除非祂自愿把你的注意力拉回来,否则没人能发现得了祂,只能任由那双天真澄澈的眼睛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我是亚当。”
小男孩彬彬有礼地自报姓名,活像一个小大人,“我的兄弟阿蒙或许在近一周内叨扰过你,虽然你大概率不会察觉。”
“亚当……?”
透特的思绪不禁飘回《圣经》中上帝造人的篇章,梅迪奇适时地插了个嘴,“祂们兄弟都是主的孩子,但阿蒙最近跑丢了。”
“原来是这样……咦?!”
透特的瞌睡全醒了。 老乡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不对,祂有老婆吗?祂结婚了吗?怎么从来没听祂提起过?! 亚当平和地解释道:“我和阿蒙都是由父神孕育的,没有一般意义上的母亲。”
“哦……哦?!”
透特脸上的倦色已经完全被惊恐和震撼取而代之。 原来男人不仅可以变成女人,还可以直接生孩子吗?!这个世界的画风果然很鬼畜啊!那祂有子宫吗?天哪!扶他竟在我身边?! 亚当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尴尬,预言大师的这点想法在天生的观众眼中就像裸奔那么明显,但年幼的神子尚不知如何应付这过于“不敬”的心理动态,所以祂选择专注于正题:“阿蒙在失踪前曾表露对你的兴趣,你最近是否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措?”
预言大师表情凝重地沉思了片刻,纠结地问道:“造房子算吗?”
各种各样的灵界生物在感受到某种强大的气息后纷纷作鸟兽散,征服者站在那些红的更红,黑的更黑,蓝的更蓝的浓烈色块儿中间……和预言大师的“胧车”大眼瞪小眼。 胧车在蓬乱的头发下露出一个尽可能友好的笑脸,虽然它嘴巴大得仿佛能把三个梅迪奇一起吞下去。 “你要搬到这里?”
“是的。”
“在灵界?”
“应该不违反军纪吧?”
“不违反……我说,这不是军纪的问题。”
梅迪奇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直视胧车那张奇丑无……很有个性的脸,转头看比祂矮了大半个头的小窥秘人,“你是认真的?”
“那当然!”
透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除了床我其他家具都搬进来了!”
提到新家的时候,小窥秘人浑身上下还洋溢着一种名为“我一个人就搞定了我超能干的有没有”的自得之光——他在大杀四方,论功行赏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闪得一向心直口快的梅迪奇把“你发疯的方式够特别,真该叫一个心理医生给你看看”这句话咽进了喉咙,转而暗叹心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主诚然不欺我。 “你考虑过安全问题吗?就不怕在里面一觉醒来飘到了卡尔隆德之类的地方?”
换而言之,阅人无数的征服者已经接受这波奇葩操作了,前提是小窥秘人不会把自己作死。 “趋利避害的智慧胧车还是具有的。”
小窥秘人露出一个狡黠中带着骄傲的笑容,“而且它的生命来源于我的法术,从某种程度上讲,它就是我的一部分。”
“奇怪。”
亚当绕着胧车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说,“虽然确实发现了阿蒙逗留的痕迹,但按照祂的性格,应该会把这辆车……这座房子整个偷走。”
透特眼睛一瞪,差点摔倒。 “别担心,小乌鸦之前和主约好了,祂可以偷东西,但一不能对主庇佑的生灵造成损伤,二是必须在三天内将那样东西还回去。”
梅迪奇摊了摊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偷盗是祂的本性。”
可是丢东西这种事本身就很让人挠心挠肺好不好! 亚当略过预言大师内心的埋怨,继续说:“既然这座房子还在,那么祂可能只是拿走了里面的一样事物。”
“什么样的事物?”
“如果有偷盗者途径的非凡物品的话,祂是一定会拿走的,其次就是稀罕的,少见的事物……”亚当停顿了一下,“虽然我也不明白祂对‘稀罕’的定义是什么。”
祂们挑开车帘进去,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宽敞,虽然书桌,柜子,桌子,椅子等各种家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套娃,花瓶,地毯,披风,鞋子等大小物件也随意地摆放着,就像是屋主人一拍大腿就决定挪过来或者挪过去,但中间留出的缝隙还是能够一个成年人畅通无阻地行走,透特带一高一矮的两个神话生物来到书柜前——柜子的下半部分堆放着一些成形的或只做了一半的卷轴,潦草地写着超凡语言或画着神秘符号的草稿纸,上半部分被改造成了分格的陈列架,亚当的身高暂不能及,梅迪奇倒是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一些木雕的摆件,一顶被自然行者祝福过的,可以常开不败的花冠,一个摸起来凹凸不平的泥盘和一个瘪下来的袋子。 “那个袋子里是雕刻符咒的刀具和几块铜和铅的边角料。”
亚当中肯地说,“阿蒙不会偷这些东西。”
梅迪奇点点头,随即拿起那个泥盘,借着指尖燃起的火焰祂能看清上面群蚁排衙般精雕细刻的神秘图案,想必制作的时候花费了不少心思。 “那个是米诺斯迷宫。”
透特尽职尽责地解说道,“是我新研究的神秘再现魔法,目前还是试验品,您拿的这个是我完成度最高的。”
“这个有什么用?”
“可以制造出一个趋于‘无解’的空间,把特定的目标困在里面。”
提到新研究的法术时,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目前的技术瓶颈在于的载能限度过低,也就是说可以用暴力打破······” 梅迪奇顿时被勾起了兴致,跃跃欲试地问道:“大概什么程度的暴力?”
透特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是收割者全力一击的······两倍?三倍?”
突然间,米诺斯迷宫就从梅迪奇的手上碰巧滑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一个小巧的影子从环内的虚空中浮现出来,飞快凝聚成实体后啪叽一声砸到了透特的脚背上。 黑色的小脑袋缓缓抬了起来,呆若木鸡的透特看清了祂的宽额头,黑眼珠······以及右眼上的单片眼镜。 好家伙,大变活人?! “哟,小乌鸦。”
梅迪奇眉开眼笑拿住了小男孩“命运的后颈”,抓猫一样地把祂从地上提起来,“米诺斯迷宫好玩吗?”
阿蒙不慌不忙地正了正和祂那张小脸并不衬的单片眼镜,“有······” “有趣你个头啊!”
梅迪奇一巴掌劈下来,在阿蒙的嚎叫中怒吼道:“找你多久了知道吗?!赶紧跟我回神国去见主!”
然后脸色和缓地看向透特,“你明天可以有半天假期。”
透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算是弥补因为这事对你造成的睡眠损失。”
“谢谢您······”透特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冒昧一问,阿蒙殿下现在多大?”
“不到一个月吧。”
征服者立刻收获了一个义愤填膺的质朴眼神,虽然一直以来对祂毕恭毕敬的小窥秘人什么都没说,但“尽管阿蒙殿下闹腾了不止一点但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未满月的小婴儿(?)”的谴责之情已经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对幼者怀抱着广大爱意的五好青年散发的正道之光照得征服者那颗蔫吧蔫吧的良心微微一抽,然后有所顿悟地换了个姿势—— 祂把阿蒙像夹公文包一样夹在了胳膊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