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室里,几人看腻了学生们的欢喜和惆怅,也就坐回到他们习惯的位置,再次安静下来。梁司爱坐在校长办公椅上,校长常年不在校,他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作学校权力的核心,总觉得坐在母亲的椅子上就拥有了与母亲一样的权力与地位。向东则是舒服地靠在沙发上,单手搭着靠背,要是这时候在他旁边放个性感美女,画面就更和谐了。这明显就是常年混迹夜店,习惯了的大佬坐姿。费珂是向东的跟班,一般情况下向东去哪儿,他都跟个保镖似的,陪在左右。向东这人的情绪不稳定,在夜店和人打架是常有的事,费珂还得守着他,别让他出太大的乱子。向东父亲第一次见费珂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了一句,以后向东就拜托他照顾了,而懵懵懂懂的费珂当着大人们的面也就答应下来,为了守住这份承诺,之后费珂就真的牺牲了自己的生活和时间,一直陪在向东左右。佘云可的行为算是这四个人里最守规矩的,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今天,佘云可的脸上写满了忧郁,他亲眼看到欧阳咲回来了,却又看到她今天不是被学弟学妹包围就是被各路老师叫去安排活动出席。都一整年没见面了,好不容易回国,却连招呼也打不上。佘云可捧着手机,不停地给欧阳咲发信息:咲姐,今天有空吗?没有回复。继续发:咲姐,我很想你,今天能见一面吗?还是没回复佘云可也意识到欧阳咲可能太忙了暂时不能回信息,又留了一句:我在学校等你。梁司率先打破沉默:“刚才在楼梯口的那两个女生看着好眼熟。”
向东头也不抬,随意地回复:“刘牧野和亓官文,高一的年级第一。”
这引来了梁司的好奇,向东是高二的,他怎么会知道高一的学生。“新年的时候不是在铭城里给钢琴师顶过几天的班嘛,当时大家不都见到了。”
向东有些不耐烦,觉得梁司才是贵人多忘事。梁司隐约感到他对刘牧野的记忆似乎在十多年前就形成了,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她,便转头问佘云可,想得到更多的信息。终于,佘云可的注意力离开了手机。虽然他和刘牧野同班,但他对这俩人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不仅是他,一年下来,整个重点班的同学都没有和她俩说过一句话。佘云可也只是实话实说:“除了成绩优异,拿着奖学金,其他的啥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有听到过刘牧野的声音。”
梁司苦笑一声,有些埋怨母亲,自家的奖学金怎么给了两个怪异的学生。带着嘲笑的口吻说:“听着她俩像那魔族的。”
这一说,直接惹怒了向东,只见他直接站起,冲着梁司吼:“你别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乱说。”
梁司和佘云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向东,向东才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激动了。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尴尬,也就开了门出了校长室。当梁司把魔族着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费珂想起之前他和亓官文是邻居。五岁的时候,亲眼看见亓官文手臂上出现了一个月牙标记,虽然她自己解释说是胎记,但胎记不会这样突然出现。费珂虽然没有说出他曾经看到的,但心里对刘牧野和亓官文的身份的确开始怀疑。看见向东如此激动,跑出房间,费珂只能先跟出去看看情况。校长室外,向东靠着墙,双手捏成拳,又松开。费珂走到他身边,关心地问他:“没事吧?”
向东苦笑着自言自语:“我在想什么啊……”说起来,向东也算是四个人中苦命的一个。四岁的时候,母亲由于抑郁症而自杀。父亲听说自杀也会遗传,害怕悲剧在向东身上重演。从小他就被父亲约束在家,不准他出门。正是因为过度的管束,向东从小缺少朋友,甚至同龄的孩子会把他当作怪胎,只有费珂隔三差五去向东家找他玩,还不至于让他太过孤单。直到向东上了高中,父亲才意识到,过度的管束对抑郁症也有负面作用,才还他自由。这一放开,向东就开始报复性地疯狂。夜店,酒吧,让他乐不思蜀。向东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生活不对,但要他自己给自己踩刹车,他做不到。新年第一天,原本计划着再去夜店浪一把的向东被父亲约着去了铭城,与梁家,费家和佘家一起新年聚餐。也就是这天,他看见了在大厅弹琴的刘牧野,和在台下等她下班的亓官文。从此他知道了,世上的女生除了夜店里出卖肉体求生存,以及在学校里挤象牙塔,还有如同牧野这样的一类轻松守住优异成绩的同时还能守住自己的爱好。之后的新年假期,按照向东的本性,他依旧天天泡夜店。但他在去夜店之前都会先去铭城,看一眼正在弹琴的牧野。直到原先的钢琴师回来上班,牧野不再出现,向东顿时感到内心一阵失落,才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牧野了。但是,向东心里也明白,牧野是那种作息规律,自觉性很强的女生,根本就不可能会选择自己这样的浪荡子。目前的他也无法下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对于牧野的情感,他只能放在心里。另一边,欧阳咲正在会议室与校长以及校领导们商讨毕业庆典的节目安排以及自己作为学生代表的发言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引来了所有老师的目光,欧阳咲只能一边道歉,一边把手机关机放进包里。她能猜到一定是佘云可给她发信息,此时她的内心却丝毫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反而她在自己的演讲稿定稿后就与在场的老师一一道别,离开了会议室,给佘云可去了消息。佘云可看到消息之后便跑到约定地点,看见欧阳咲的背影,还没等自己缓过一口气,就呼唤:“咲!”
欧阳咲转过身,一缕阳光照在她脸上,依旧是那可以包容万物的笑容,让佘云可完全没有防备,直接把欧阳咲搂在怀中。这是独属于他们俩人独特的交流方式。不变的是佘云可一直把欧阳咲当作自己的精神依靠;变得是佘云可长高了,早就比欧阳咲高了一个头,小学的时候都是欧阳咲让佘云可舒服地躺在自己的怀里,而现在欧阳咲站在佘云可身边,反而有点欧阳咲小鸟依人的感觉。佘云可心底里希望欧阳咲能一辈子都成为他心灵的依靠,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各自长大,欧阳咲作为骨干,她自然需要分配更多的时间去完成学校给她安排的活动,这让佘云可觉得欧阳咲里自己越来越远了,不安,惶恐盘旋在他的脑海。欧阳咲深知人总要独立,没有人天生就是谁的依靠,每个人都应该先成为自己的靠山。佘云可虽然成绩尚可,但就他这如此强大的心理依赖,最后只会让他一事无成。佘云可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走吗?”
语气中多少带有一丝哀求。欧阳咲深知这样的想法会使得佘云可的心理一直长不大,便好心劝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可儿也要去寻找自己的路。”
“没有你在身边,我很不安。”
“你要努力让自己变强大,才能给自己安全感,别再这样依靠我了可以吗?”
佘云可听着这话便推开了欧阳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着欧阳咲在后面怎么呼唤他都没能让他回头。佘云可一路跑回自己的班级,坐在座位上暗自神伤,欧阳咲追到教室门口,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并没有进教室安慰他,也没有收回刚才的话,希望他在伤心之后能下决心开始独立。毕竟两个月的暑假之后,自己是一定会再次回美国求学,虽然自己照顾佘云可这十几年,与他建立了不一般的亲密关系。但在自己的前途面前,欧阳咲依旧是坚定地选择了自己的未来。牧野和亓官文已经在教室里清空抽屉,准备离开了。却被急匆匆跑回来的佘云可撞翻了整理好的书籍,不免有些懊恼的牧野看了一眼佘云可,又看见躲在教室门口的欧阳咲。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佘云可的时候是在幼儿园,那时候他就一直缠着欧阳咲,有一点不开心或者吃亏了都要欧阳咲出面解决。现在看到这两人的状态,联想到欧阳咲已经拿到手的offer,牧野也大致能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牧野重新整理书籍的同时心里不免得有些抱怨,佘云可怎么还是和幼儿园的时候一样的幼稚。一旁大大咧咧的亓官文却没有在意牧野心中的那一丝不快,打包完毕之后就催着牧野,说她要赶紧回家,把考试得第一的喜事与父母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