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朝的规矩,驸马不得担任任何五品之上的实权官职。而且,日常如果公主不发话免礼,驸马还要向公主行礼。驸马若是随着公主住在公主府,就免不了这种礼仪。在男尊女卑的大庆朝,丈夫要向妻子行礼,是可忍孰不可忍!除非两人分居两府。可是,分居两府,那日子还能过好么?大庆朝,但凡有点抱负和骨气的年轻人都不想做这个驸马。倒是有那些混吃等死、花天酒地的年轻人,想尚公主的,皇家还看不上呢。皇后的嫡公主,自然有皇后花大心思去操持,那可是将来的太子的亲姐妹,未来皇上的亲姐妹,也是好不容易嫁了出去。下剩的这十位公主的亲事,成了老大难问题。其他的公主还罢了,年纪还小。六皇子的亲妹十六公主可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成老姑娘,更不好说亲了。皇后看在六皇子的面上,替十八公主踅摸了几回,有两回都定下了,偏这两位公子,一位大病一场后死了,一位意外坠马亡了。这可不得了,再寻了几家公子,都连连摇头——这十八公主是不是克夫?自家儿孙虽然不上进,也不想看着他死不是?皇后只能暂时放下不提。自此,十八公主虽不至于日日以泪洗面,却也难展笑颜。六皇子急了,自己就这一个亲妹,他不能干看着。六皇子想来想去就想了这个办法——出宫游玩,结交人脉,偷偷为十八公主选夫。一次不成,就多出宫几回,总能有所助益。没想到,镇国公世子竟然如此给力,竟邀请了全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大半勋贵世家,携妻带子,来赴赏梅宴。虽然原来的目的,是热热闹闹的为了让他开心,却暗地里,合了他想为亲妹挑良人的隐藏心思,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六皇子与公府齐嘉全简单叙话后,就授意他领着自己,到处结识各家的年轻公子,与他们寒暄叙话。各家的年轻公子虽不认识六皇子,却大都认识公府世子的嫡二子齐嘉全,见他对六皇子这个小孩子客客气气的,知道只怕这个小孩身份不简单,自然都以礼相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六皇子刚走到赵小潭和齐恒旁边,就见殿门口的人群骚动起来,又马上恢复了秩序,原来,是镇国公世子带着嫡长子到了。大殿内安静下来,镇国公世子进来殿内,就迅速用目光锁定了六皇子,见自己的二儿子陪着他,放下心来。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端起酒杯敬了几杯酒,宣布大家随意。真正的那几个朝中重臣没有参加这回的赏梅宴,毕竟公府世子分量不够,若是镇国公张罗这事,估计他们都会给面子来露个脸。镇国公世子齐世杰很快被勋爵贵族、三四品大臣们包围,这些人纷纷把自家的年轻人介绍给世子和齐嘉合。赵小潭不爱凑这个热闹,悠然自得的拿起茶盏品茶,问齐恒:“你不过去帮着大伯招呼招呼客人?”
齐恒:“你没见我大伯都要被人群淹没了?想挤进去要费些力气。况且,有大房的大哥呢,还有二房我的那些兄弟们,三房的堂哥堂弟们。”
齐嘉全早就把二房的堂弟齐恒指给六皇子看,六皇子见齐恒旁边的年轻公子眉眼秀雅中带着英气,一身贵气,竟是今日所见的年轻公子中最合眼缘的一位,顿时眼睛一亮,心内一动,不由凑了过来,看着赵小潭,问齐嘉全:“这位公子似乎有些面熟,是哪家的公子?”
齐嘉全忙答:“这位是忠勇侯府六房的嫡孙赵小潭。”
赵小潭可不知道面前的这位瘦弱的漂亮年轻人是皇子,见齐恒那一向眼高于顶的二哥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样子,不由暗暗琢磨,这个年轻人只怕身份不凡。他微笑拱手:“齐二哥,不知这位兄长如何称呼?”
六皇子笑道:“原来是忠勇侯府的小潭兄弟,我年长于你,你叫我皇六哥即可。”
赵小潭忙应道:“黄六哥好。”
齐恒没见过六皇子,也跟着道:“黄六哥好。”
齐嘉全心说,这可差辈了啊。四人寒暄起来,说起外头的梅花,六皇子很是赞叹,说道:“从前听说万梅园里的梅花开得甚是好,我还纳闷,再好有多好,今日一见,果然是好,好就好在,梅花林无边无际,煞是壮观。”
齐嘉全点头应是。齐恒道:“黄六哥说的是,从前看那梅花,虽然傲然屹立,但于冰天雪地中,只觉得很是伶仃,这万梅园的梅花确是铺天盖地,似乎把冬天的寒冷都盖过去了,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赵小潭随口敷衍:“黄六哥和阿恒说的都不错,无论孤梅还是漫山遍野的梅林,各有各的美。”
“黄六哥”聊得兴起,提议几人去外头池塘边的花园转转,齐嘉全和齐恒都说好,赵小潭虽然觉得无聊,也不好驳了众人的面子,无可无不可的跟着出来。众人都是貂裘在身,黄六哥一身白貂大氅,齐嘉合是青狐裘,齐恒身着翠云裘,赵小潭也有备而来,披着他爹压箱底的一件黑狐裘。黄六哥有意无意的走在赵小潭身边:“小潭兄弟可进学了?”
赵小潭:“在家学中读书,明年准备跟着家中五哥下场一试。”
黄六哥来了兴趣:“可有把握?”
赵小潭摇头:“家中五哥一向刻苦,他的把握极大,我其实志不在此,就是陪他而已。”
黄六哥又问:“既然小潭兄弟志不在科考,那对什么感兴趣?”
竟是刨根问底起来。赵小潭没多想,随口说道:“自是志在山水之间也,咱们大庆朝如斯壮丽河山,不四处游历一番岂不可惜?”
黄六哥连连点头。齐恒若有所思。齐嘉全却心里暗道:“不上进,没出息”。天色不知怎的,竟有些阴沉起来。像是要下雪。一行人兴致不减,绕过几处亭台,来到一所小园中。这小园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水面清冷静谧,几株梅花扎根在池塘边,恰有一枝梅花伸展于池塘之上,红梅映着碧水,意境超美。赵小潭一下子想起那句千古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竟不小心喃喃念出来。几个人品味着这句诗,一时无人说话。半晌,黄六哥惊讶的看着他:“小潭兄弟的诗竟做的如此之好,不错,实在不错!不知可否让我等一窥此诗的全貌?”
赵小潭当然不能认下这个名声,否则,岂不是后患无穷。他笑着说:“黄六哥,这诗不是我做的,我到云雾山游玩时,曾遇到了一位仕子,他说自己叫林逋 ,字君复,自号和靖先生,他做了这诗,我觉得好,就记了下来。全诗是: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齐恒拍手赞叹:“好诗啊好诗!好个占尽风情向小园,正应了此时此景,怎么想出来的?!”
黄六哥:“不说本朝本代,就前朝也流传下来不少吟诵梅花的诗,都不如这首,这诗当可流芳百世,唉,不知那位仕子是何方名士?令人向往——”齐嘉全平日里喜武不喜文,虽也觉得这诗做的不错,却也不像齐恒和六皇子一样赞叹非常。赵小潭迎着黄六哥向往的眼神,摇摇头,口中说道:“我和那位和靖先生只是萍水相逢,他并没说自己家乡何处——”心里想,北宋的和靖先生隐居杭州西湖,而这大庆朝在他看来,就是个架空的朝代,有没有杭州西湖都两说,若这位黄六哥想见和靖先生,只能穿越到北宋去了。四人说说笑笑,直到有个公府小厮找过来,说是赵小潭的母亲和姐姐要离开万梅园返家,要赵小潭去园子门口汇合。赵小潭向其他三人告辞。黄六哥临走给赵小潭一块玉佩,说道:“小潭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这块玉佩送给你,当做见面礼吧。”
赵小潭看了看齐嘉全,见他微笑点头,齐恒也满不在乎的笑嘻嘻看着他,似乎这是个平常事,于是收下了玉佩。想了想,将腰间系着的一块圆月白玉佩作为回礼,送给黄六哥,黄六哥欣然收下。赵小潭和母亲姐姐坐进马车里还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和那个黄六哥,怎么像是情侣互换信物一样?赵小潭想了一会决定把这事丢在一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马车里似乎气氛不太对。母亲刘氏面沉似水,姐姐赵小婷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他试探的问道:“娘,怎么不多待一会?赏梅宴还没散呢?”
刘氏叹了一口气,言简意赅的说道:“今日贵女太多,难免良莠不齐,有几位小姐跋扈得很,你九姐的衣裳被她们设计弄湿了,只得提前回去。”
赵小潭连忙安慰赵小婷:“九姐,别理那些疯婆子,她们心思恶毒,哪里配称贵女。早点回家去也好,天气怪冷的。”
赵小婷听到弟弟说那几个小姐是疯婆子,不由“噗嗤”笑了出来,说道:“你这个小促狭鬼,生生把个小姐贬成了疯婆子,不过,倒也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接下来,母子女三人说说笑笑起来,等回到家里,刘氏和赵小婷已是言笑晏晏。赵小潭自回梧桐院不提,刘氏和赵小婷回房刚换了居家衣裳,上房大太太、六太太都打发人来问,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刘氏胡乱说了一个理由,打发了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