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去阶梯教室吧,那里可能没什么人。”
赵刚建议道。 的确,这个时间去他俩谁的宿舍,都是一屋子人。马上就要熄灯了,可能只有少数排练任务比较重的同学,还需要再忙活一阵,绝大多数同学们应该都回宿舍去了。 数钱这个勾当,显然不适合在宿舍里干。 阶梯教室是学校的一个大教室,一般都是上大课,或是有专家学者艺术家来做讲座,才会用到这个教室。 因为阶梯教室没有课桌,又因为光线比较昏暗,所以不适合用来晚自习。 平时晚上来这里的人很少,只有期末考试临近,各教室都被占满了,这里才会有个六七成的上座率。 当然,也因为这里并不适合用来学习,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同学用作“浪漫之所”,这种情况据说也偶有发生。 大苗子和赵刚很少来这里,对这个教室并不熟悉,只是实在无处可去,碰巧又路过,便动了心思。 看过去,教室里的灯全是黑的。 “你有火吗?”
大苗子问赵刚。那么黑的屋里,两个大伙子进去,害怕倒是不至于,但至少得有点亮光吧。要不怎么数那些钱? 赵刚扑哧一声笑了:“我又不抽烟,怎么会有火?再说了,有火也不方便用啊,火柴打火机能亮多一会儿,咱又不能烧纸,被保卫部见着了,还不以为是搞封建迷信的,而且还有可能引起火灾呀。”
大苗子听他的口气,似乎胸有成竹,便不再吭声,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学校的熄灯管理制度是很严的,每天晚上9:30教室全部熄灯,那是告诉同学们,该回宿舍休息了,你再喜欢学习,今天也得到此为止了,要想学,明天再来。 回到宿舍,大家聊会天,再洗洗涮涮,然后就准备上床了。9:55预熄灯一次,只停几秒钟,这是告诉大家,一会熄灯可是当真的。 这会儿如果还有没有弄好的,就得抓紧了,还有最后五分钟时间。再不抓紧,就得抓瞎。 10:00整,所有的宿舍统一熄灯,整个校园立刻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尽管每天都有这一刻,但每到这会儿,从宿舍里,楼道里,有时还有外面的路上,总会响起各种各样的“鬼哭狼嚎”。 年轻人嘛,一腔子的精力,尽管忙活了一天,到这个时候,大家基本上都还是精力充沛的。 无奈残酷的熄灯制度,无情地把大家锁进了各自的被窝,被窝是没有光线的校园里最保险的去处。 多数学生在被窝里是不会马上入睡的,“卧谈会”就从熄灯之时起正式召开。这个会时长时短,会议的长短和与会者的综合状况密切相关。闲时会长,忙时会短。 有少数人上床后立刻困意盎然,他们这些人因此绝少参加卧谈,进了被窝就觉得枕头最亲,脑袋一沾枕头就呼声震天。 这些人还不是缺席“卧谈会”的全部,还有一部分人,是不为熄灯制度所约束的,他们总有自己的一些套路,走着与大多数同学不一样的节奏。即使熄了灯,他们也会我行我素地游走在自己的暗黑世界当中,往往直到宿舍的“卧谈会”结束很久了,他们才蹑手蹑脚溜进宿舍,钻进被窝。 在学校里,要属校工的表最准了,无论是上下课铃,还是熄灯时间,都拿捏得极为精确。 宿舍里,同学们打开的收音机,夜里10:00报时的嘀声只要一响起,那就到了关灯的时间。 甚至还有好事的同学做过统计,10:00报时响了十下嘀声,其中第五和第八下那一刻,关灯的比例最高。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科学道理,至今还没有人研究明白。 不过,阶梯教室是个例外,因为它的位置,以及与各相关地点的距离,都有点不尴不尬,因此它的熄灯管理,跟各教室及宿舍比起来,就明显不那么规矩。 比如今天,它显然就关得有些过早。这个时候,别的教室还灯火通明呢。 赵刚也是听同学说的,这个教室有的时候早早就熄了灯,因为校工路过时见这里没人,就顺手把灯关了,省得一会儿再单跑一趟。而有的时候,可能负责关灯的校工忘了,或者被别的事牵住,没过来,直到深夜十一二点,这里还亮着昏暗的灯,昏暗归昏暗,在一片漆黑的校园里,还是有些显眼的。 赵刚听同学说过这个教室的灯光开关在哪里,但也只知道大致位置,并不确切。何况也是人家凭嘴跟他说的,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他都没有亲自到那个开关控制室造访过。 但他跟大苗子说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满的:“我带你去开关控制室,咱们直接把电源打开。”
大苗子一听,马上兴奋起来:“那就太好了,反正这会儿也不会有人,咱们亮着灯慢慢数。”
不过,赵刚只是知道开关控制室的大致方位,这会儿黑咕隆咚一片,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更别说找屋门了。 路不好走,赵刚还不忘提醒大苗子:“可得拿好手里的盒子,别的东西掉了没关系,这盒子可千万不能丢。”
大苗子自然知道手里这东西的分量,一直死死捏着外面的海报,一点都不敢放松。 他有点可惜这张海报,那上面有他太多的心血,不但潜词费老了功夫,就是一笔一划往上写,也是辛苦活呢。 他还特意找了特别硬实的纸作为海报纸,就是希望自己的心血能多用一段时间,多发挥些作用。 但他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不,也就是半天时间,这张海报就不成样子了,最后竟沦为用来裹钱盒的包装纸。他觉得有些心疼。 如果明天他们的“店铺”继续开张,就得重新再写一张海报,什么时候写呢?明天功课很紧,显然没有时间,那就得一会儿去写,也不知等数完钱,还赶得上赶不上在熄灯前把活干完。 大苗子边想边跟着前面的赵刚摸黑走,听着赵刚的呼吸声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没觉着有什么害怕的。 这让他想起小的时候,父母夜里放水灌田,怕他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便扯着他一起去。 起初犯困,边走边迷瞪,倒也不觉得害怕,等困劲过去了,在深重的夜色中跟在父母身后走,却是越走越心惊。 走在前面的父母似乎什么也看不到,迈着大步一个劲地往前走,小苗子却总能不时地看见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在他们前后左右蹦跶,有些的样子还算看得过去,有些就简直没法看,不但丑,而且可怕,甚至可怕至极。 小苗子越胆怯,脚底下越走不动,可父母在前面走得风快,他生怕自己被落下,一旦被落下,那就太恐怖了。 他其实很想喊父母等等他,走慢点,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怕父母回身骂自己,也怕远远近近那些呲牙咧嘴的怪东西们,听见自己的叫声,又会做出什么来。 现如今,自己到底是长大了,黑是一样的黑,但内心里却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莫名的恐惧。 对了,在这黑乎乎的夜里,除了影影绰绰的静物之外,压根也没有小时候让自己看了害怕的“活物”了。那么当时,究竟是自己真的能看见什么,还是由于年纪小,由恐惧心理产生的一些特殊的幻觉呢? 刚想到这里,大苗子打了个激灵,忽然,前面响起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