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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你也猜出来,那个身影就是苗妙喵。他演的是站在地面上不远不近的一个卫士,手里还握着一杆长长的叫不上名的兵器。
马惊起的那一刹那,他确实也吓了一跳,手里的兵器险些扔掉,等他握紧兵器定睛再看时,那马即将疯驰而去。 “表哥咋被放翻在马车上了?”一个念头飞速闪过,没容第二个念头再起,他已用手里的兵器勾到了马车后帮,顺势一借劲,他那瘦削的身体扒到了车身一侧,再随马车一颠簸,他竟晃到了车上。
马处于疯狂状态,苗妙喵在剧烈颠簸中什么也看不清,就觉得车上像是表哥大苗子的那团肉已快被颠得飞出车外。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恰似房沿上一块被掀起一大半的瓦片,在狂风当中忽扇忽扇摇摇欲坠的样子。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惊马拉的马车控制住。远远地,看着马车飞跑过去的那些围观的人,傻了半晌之后,才明白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惊诧的是,大导演被惊马给拖走了,而更令他们不解的是,一个演小兵嘎的后生,明明离那马车老远哩,怎么像变魔术一样嗖地飞到车上去了呢? “这是咋搞的哩?赔了一个,还饶上一个,要紧的是,那个饶上的是咋爬上的车耶?我咋看像是飞过去的哩?”“那车像疯了一样跑了,一眨眼就没影了,拐过那个弯路,那边就是山沟沟哎,沟沟深哩,怕是有十层楼都不止哟。”
当然,这些话只是咱们能够听到,在马车上挣命的大苗子和苗妙喵决计听不到,他们听到的是啥?那匹惊马粗重的喘息声,马蹄打在地上和踢在几乎都要散架的马车底板上的敲击声,还有这两个可怜的家伙不由自主的呼喊声。 说是不由自主,实际上,在瞎喊了一阵之后,俩人对自己的处境和状态有了确定,尽管人还在剧烈动荡中,心则渐渐冷静下来,于是瞎喊变成了对话。 “啊啊啊,你咋上来啦!”
“呀呀呀,就为救你求!”
“啊啊啊,你疯求了吗?”
“呀呀呀,你救过我命!”
“啊啊啊,还说啥废话!”
“呀呀呀,你还是先让自己别飞出去吧!”
“啊啊啊,现在咋办呀?”
“呀呀呀,找119已经来不及啦!”
当初苗妙喵在山里失踪,打119好使,因为那是在正常节奏的状态下,而在当下这个高速狂飙的马车上,即使能打电话,即使打通了119的电话,你咋报警? “喂喂,是119吗?我遇到危险啦!请求救援。”
“你遇到什么情况了?你的位置在哪儿呢?什么状态?”
“哦哦,我下不来马车啦!我的位置在马车上!我的状态是躺着呢!”
“地点!地点!你马车的地点在哪儿?”
“哟哟,马车刚经过一个山包,现在正在爬坡,呀呀,马车正在全速往山下冲哩……” 你看,这警根本没法报吧。 不管怎么着,惊马还是终于缓下来了,警报随即解除。 但直到马车停稳了,大苗子都没有搞清究竟苗妙喵使了什么招,才让这匹发狂的马安静下来。问他,他只是淡淡地说:“再疯的马也有怕的东西嘛。”
“你知不知道,你上了那马车,差点死掉!”
大苗子的口气,听上去是在训斥,实际充满异样的感概。
“我要不上那马车,你绝计死掉。”苗妙喵的回应毫不含糊。
大苗子不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在苗妙喵的肩头拍了两下。 这一次的冒死救险,让苗妙喵的名声雀起,不单剧组诸位对他刮目相看,连总是跟他板脸说话的大苗子,面孔上也不时浮出笑意。 一天天地,苗妙喵的小脾气也开始长起来,该有的规矩他倒是不落空,但为了钱的事,包括给他的,也包括给其他人的,时不时会犯点小吱扭。总之一句话,就是嫌给得少。 大苗子开始还给他讲些道理,可讲着讲着,也没耐心,愣话冲口而出:“你就一个群演,还想有多少身价嘛?你要是熬成了腕,再来跟我讨价还价好不好!”这话可真伤苗妙喵的自尊喽!脸上一涨红,一跺脚,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远,又站住了。他本来是想撂挑子走人的,所谓“老子不伺候了”,但现在人家毕竟有历练了,不再像当初那样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苗妙喵的心里现在也有“契约精神”了。 他当然不会像咱们在这儿这样用“契约精神”这个文词,但在他心里,“做事要仗义”的观念还是扎下了根。 戏没拍完,无论有多大的火气,都不能给人家晾场子。 不知大苗子拍的那部《五猫上将闯咸阳》你看过没有,就是状元猫华安戏耍太尉那段,苗妙喵就演那八个宫人其中之一,所有的宫人都被华安逗得哈哈大笑,唯有一个一直绷着脸不笑,演这个宫人的就是苗妙喵。 演戏的时候就是他正生气呢,凭他这会儿的觉悟,没撂挑子走人罢演,就已经是他的上限了,不能再有更高要求。 大苗子再拍这段戏的时候没有发现,后期制作本想把这小子的戏给剪了,但反复看了几遍,发现这种强烈反差还更有喜剧效果,比八个人全都笑感觉更好。所以不但没剪,有苗妙喵严肃面孔的镜头还留得格外的多。 苗妙喵临走前正式向大苗子道别,他苗子很是吃了一惊,问他原因,苗妙喵就吐出一个字:“钱。”
其实再让他说,他心里还有一个字呢,那就是:“黑。”
苗妙喵走得毅然决然,话也说得斩钉截铁:“我这回打道回家,永远也再不来这里了。”
大苗子知道自己伤了苗妙喵的心,但他确实也无能为力,不怨别的,要怨只能怨苗妙喵的眼越来越高,大苗子没法满足他的愿望,包括他对其他伙计的利益争取。 听了苗妙喵的话,大苗子有些伤感,更多的还是释然,苗妙喵呆在这里的那些日子,大苗子始终要揪着点心捏着把汗。从今往后,他不用再为这位有脾气的表弟费心思了。 大苗子提前买了不少特产,说是想托苗妙喵给老家人带回去,实际他是买给苗妙喵的。 谁知这小子不领情,提前拍屁股走人了,让拎着大包小包的大苗子吃了个闭门羹。 倒是留了个纸条,上面写着:“东西我拿不了,等你回老家的时候你自己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