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佛妮，帮我从家里带一床薄毯来公司，我今晚要加班。”

“是汉堡爷爷么，深桥唱片需要八十六个汉堡，和二十六个披萨，种类并不重要，能吃就行。”

“深桥唱片需要一百六十杯咖啡，谢谢。”

“......”　　公司里的电话声此起彼伏，有嘱托爱人从家里带来薄被的，想来已经做好了今晚住在公司的打算，有打电话联系店家预定晚餐和咖啡的，所有人的心思在这一刻极其默契——加班。　　不加班不行啊，公司的老板把他们员工的事儿都做了，而且他们这些员工在外界的风评又不好，现在不好好表现，等着辞退呢？　　原本，大家是并不害怕辞退的，以他们自身的能力，就算被公司开除也能轻松的找到下家，可现在的他们看到了深桥唱片的曙光，优秀的制作人和歌手，还都是他们的老板，明摆着深桥唱片的辉煌前景就在眼前。　　大家都是经历过辉煌时代的老人了，对公司还有些情感，这个类似于老马的公司已经不能跑了，他日落西山，可现在太阳重新升起......　　最困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的他们谁又想走？　　“我觉得......办公室里需要点声音。”

有人发出提议，现在的办公室谈不上安静，但大家都觉得有如死一般的寂静，像寒风呼啸的时候他们躲在房间里，可木屋的结构摇摇欲坠，似乎风雪会压垮这些人栖息的场所。　　他们都认真处理着手上的工作，连闲话都说不上两句。　　很正常的气氛，可他们已经闲下来太久了，突然转变还有些不适应。　　“放《Call Me Maybe》？”

“我觉得可以。”

“我认为我们不仅要播放《Call Me Maybe》，还要把它单曲循环，大家现在的工作都是围绕着这首歌，不是么？”

“播放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工作了，而且这首歌真的很不错。”

于是《Call Me Maybe》的歌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除了歌声，除了办公时的细碎声音外，就只有员工们抖腿的声音了。　　很难想象这会儿接近下班时分，窗外的落日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深桥唱片的员工们居然没有早早离开，而是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到晚上甚至是通宵。　　这让张森很意外。　　作为新上任的CEO，今天是进入公司正式办公的第一天，按照国内管理应该是要早到且抓抓考勤，让这帮白皮和黑皮的家伙知道知道什么叫来自东方的传统，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　　可他睡过头了。　　连续五个闹钟都没把他吵醒，他暂住的地方离公司挺远，单程路程需要接近一个小时，昨晚路扬和顾清寒录完歌后就近找了个酒店入住，而他只能慢悠悠地开车回家。　　主要是心情太澎湃，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导致深夜四点才艰难进入梦乡。　　这会，下午四点半，他睡醒后还慢悠悠的吃了个午餐，心想着下班的时候再来，看看谁早退。　　这一路上，他还在思考如何让这帮不听管教的家伙知道知道什么是民族企业家的行事风格，让他们正常一些，至少不躺平。　　但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一切都不需要了。　　什么计划统统被他抛到脑后，不是没效果，而是没必要用，他打量着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大部分人的面孔他都通过资料记在脑海里，也通过和乔恩的交流知道这些人的习惯，还有上班时的摸鱼方式。　　员工们没摸鱼，而是......　　认真干活？　　这是世界末日了，还是洛杉矶最新出了个关于工作的条例，仔细说明不认真工作就会被处以死刑？　　不然这帮人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张森想不明白，他刚刚踏进门口的时候甚至退后几步，仰望着公司的招牌，还是深桥唱片，没错。　　是这帮人想在新CEO面前好好表现么？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被张森否决了，他正式成为深桥唱片CEO的时候都没这个待遇，而且今天走进门的时候都没有人跟他打上招呼，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眼前的事儿，办公室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跟他前两天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唯一让他稍稍感到熟悉的，可能只有办公室里回荡的那首《Call Me Maybe》。　　莫非......　　张森浮想联翩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张，老板对《Call Me Maybe》的宣发工作有什么要求吗？”

负责宣发的家伙问，“例如与应用进行推荐形式的合作，线上线下的媒体发布，电台拍歌或者是全球范围内的硬广，户外投放又或者是FM栏目，又或者是演出？”

真是专业，短短时间内说出了一堆能增加曝光的方式，这些东西听得张森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只知道路扬和顾清寒过来发歌，可一直都不知道这家伙还有什么样的要求。　　只知道他们要人修个音。　　“我不知道。”

张森坦白从宽地耸耸肩，转而问起其他的问题，“修好音了么？”

没人用语言回答他，所有人都用下巴或者手指或者眼睛指播放着歌曲的播放器，再给张森投去带着鄙夷的目光。　　他们意思是......你听不出来么？　　张森尴尬地扶额。　　好吧，这帮人还是没有变，更没有想着在他这个CEO面前好好表现，他们利用专业上的知识对他进行了碾压，根本没给这个新上任CEO任何一丁点儿的面子。　　那这帮人的态度是为什么转变的呢？张森一时间摸不清头脑，这时《Call Me Maybe》一曲完毕，紧接着又是那欢快且熟悉的旋律，张森发现了这些家伙的腿脚跟着旋律抖动，好像所有人都跟着音乐的节拍一起跳舞。　　张森悟了。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路扬的高明了，这也附和他心里对真正老板的想象，顾家国内的流言果然是真实的，这个顾家的新姑爷很有手段，不仅在宣传方面给集团带来了很多帮助，他在管理上面也别有自己的法子。　　张森突然想起与顾源的通话，那位很久之前就想着退休的董事长语重心长地让他好好帮助路扬，言语间充满了对路扬的信任。　　这明摆着就是一步让他张森晋升获得光鲜履历的棋啊，根本用不着他张森做什么动作，跟得上路扬的脚步就好了。　　毕竟路扬能把所有的障碍清除，而且根本不废吹灰之力。　　“你们给自己安排了工作？”

张森问。　　“是的。”

修音师吉特说，“这首歌很棒不是么，我修了很久的音，虽然这首歌其实没多少需要修音的地方，但我很想让它变得更完美一些。”

“深桥唱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爆火的歌曲了，《Call Me Maybe》很棒，我很期待它的成绩。”

在一旁说话的女人说完便拨打了电话，她负责联络有宣传作用的公司。　　可她刚刚拿起电话，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向张森，“我想请问一下......公司在宣传方面可以支持多少的资金。”

这样的任务当然归属在张森这个CEO身上，他想都没想，“最高级别的待遇。”

“那具体形式呢？”

得，问题又回来了，张森摸着良心说，他并不了解唱片方面的知识，尽管这段时间都在恶补，可这几天的时间远远不够，他做不出决定，只能询问路扬和顾清寒。　　“我需要跟老板联系一下，稍等。”

张森示意等等。　　只不过，当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像是按下暂停键，时间已经静止了，有眼力见的员工悄咪咪地关掉了播放着歌曲的音箱，办公室里并非死一般的寂静，而是严肃到冰点的安静。　　张森拿出手机，他被突然的安静弄得愣了一下，所有员工的眼神都停留在他的身上，这并非做错了什么坏事，而是......　　这些人都对创作出《Call Me Maybe》的老板有些好奇。　　他们的眼光，像是做好了聆听神明指示的准备。　　张森很满意于这帮人的表情，在他看来路扬和顾清寒挥手间便笼络了深桥唱片的人心，这个在外界臭名昭著的公司只是虚有其表，又或者路扬和顾清寒刚好是他们的克星。　　他当然知道要给那两人塑造神秘的身份，于是他拨通电话的第一时间就说着英文，还打开了外放：“小姐，关于《Call Me Maybe》，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宣传？”

“随便。”

顾清寒在电话里淡淡地说，“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情，就不用来找我们，我们还在蜜月。”

“那出席活动和......”张森又问。　　“没有时间，蜜月。”

顾清寒打断了他的询问。　　“好的。”

本以为电话会就这样结束，结果所有人都听到了电话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小，员工们听不到他说的详细内容，只听到那个清冷的女友说了句：　　“等等。”

这是对宣传方面还是有安排么？负责宣传的员工们心中窃喜，至少能保住自己的鱿鱼不会被炒烂了，还有就是能和将来的巨星在一家公司。　　他们缓了口气，毕竟顾清寒一开始的冷漠态度让所有人的心都挂在刀上，再往下坠落一丝就会碰到利刃的那种，还真是应对了他们对男女老板的想象——天才、冷漠、看不起他们这些所谓的专业人士。　　“多拍摄一个MV，需要我们出席的活动一概不参与，MV的脚本我们会发过去，去找其他人来出演，就这样，拜拜。”

“好。”

张森应了声好，可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电话回声。　　所有人的美梦都破碎了，像是炮弹轰击大楼，满地的残骸和玻璃渣子。　　员工们再次感受到了不被需要，他们之前是看不起公司后来签约的艺人，这话一点都不假，可那些艺人的技能实在入不了他们的法眼，给那样的艺人写歌简直是糟蹋艺术。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厉害的艺人，是公司老板，而且她还有顶级的制作人，录歌的时候不露面，对于宣传更是一点都不看重，好像她拥有无数首这样的歌曲，《Call Me Maybe》的销量和口碑都没有她的蜜月重要。　　而收购深桥唱片，更是无意间做出的举动。　　至于MV？　　负责MV的那一帮人早就在角落抱团痛苦了，他们连写脚本的机会都没有，这些人听到歌曲的时候都在构思，现在那些构思早就被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既然老板不能出席活动的话，那肯定要在海报上下功夫。”

负责宣传的人说，“时代广场的户外广告怎么样？”

张森：“？”

这帮人那么认真的么？一开始就搞个大招？他点点头，“可以。”

“我去拨打纽约纳斯达克广告中心电话的广告电话。”

“我去联系一下脸书和推特的开屏广告。”

“我去看下报社的娱乐版块......”　　负责宣传的人开始了自己的活动，张森很满意员工的活力，这时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他看向其他不是宣传的员工，疑惑于这些家伙怎么还没回家？　　可他的眼光在其他人的眼里，更像是在询问——你们能做什么？　　“我突然想起一段旋律，似乎很适合老板。”

“我去跟吉特听一下伴奏，试试能不能写出词。”

“我去联系人拍摄MV。”

“.......”　　弄旋律的去弄旋律，弄歌词的去弄歌词，这首歌还没发布呢，他们已经在研究下一首歌了。　　张森奇怪地问道，“你们不回家么？”

回家个屁勒，所有人面面相觑，生怕这一回家就是永别，而且有这种天才的歌手和制作人在公司，求他们走他们都不走的好吧。　　然后张森听到了员工们的回答，是整齐且一致的：　　“NO！”

看着黑幕降临，夜色成了晚上的基调，窗外星光点点，深桥唱片的办公室迎来了十几年来首次的灯火通明，这让张森忽然想到他在国内上班的日子，那时的人们也是这样卷的。　　他很满意这样的场景，管理公司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反正路扬和顾清寒都能解决一切，他走出大门，站在深桥唱片的招牌底，按下手机的拍摄键。　　照片里，洛杉矶的城市夜色成为了背景，正中央是深桥唱片的招牌，最下面，皱着眉头的公司员工在认真地做自己的事儿。　　就很棒。　　他把照片发给顾源，并配上文字：“深桥唱片的员工，其实挺好管理的，都开始自觉加班了，不要加班费的那种。”

信息秒回。　　顾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