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木门被推开，秘书端着饭菜站在门口，办公室里寒意逼人，明明是盛夏，却如置身于严寒三尺。　　他没敢往前走，只是停留原地。　　老板椅上的顾源神色狰狞，他盯着电脑，简直是发现猎物的雄狮。　　房间里回荡着顾添衡的歌声，唱得像快要成仙。　　可顾源觉得自己快要升天。　　这和他预料的有所区别，他能接受顾添衡的歌没人听，而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东西，完全是在扮丑。　　“哗众取宠！”

他拍打桌子，红木实桌发出沉闷的巨响。　　“顾董，先吃饭吧。”

秘书走上来赔笑脸。　　“吃饭？”

顾源声音颤抖却如洪钟，“这家伙让我吃不下饭！”

“顾董消消气。”

秘书想了想，“顾先生扮丑的事已经发生，我们阻止不了，但换个角度去思考，遭到网友唾弃之后，他是不是会回公司？”

“这样的歌，反正我是喜欢不起来的。”

他又补充。　　顾源一愣，这话有些道理，刚才他被顾添衡的扮相气到心态炸裂。　　现在想来，喜欢这类表演的人应该多不到哪去。　　最终顾添衡还是要回家，只是背上臭名，顾添衡自己都不害臊，他一个当父亲的，不认这儿子就对了。　　只不过还是要打一顿。　　吩咐秘书离开后，顾源调理呼吸，拨打了顾添衡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故作深情地说：“爸爸很想你。”

“您老重病了？”

对于顾添衡来说，这种突如其来的煽情很怪异，再联系上女装视频，明显是揍人的前兆。　　顾源：“......”　　“你才重病了！”

顾源怒骂道：“回家吃顿饭，以后好好在顾家上班。”

“不是。”

顾添衡不理解，“我搞音乐呢，你让我进厂打螺丝？”

“你这歌能火吗？穿那些东西能火的话，娱乐圈就没那么好混了。”

顾源沉下声音，“回家吧，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我保证不打你。”

说完，他摸了摸腰间的皮带。　　“合着您老以为这歌扑了？”

“要不然呢？”

“嘿嘿~”顾添衡笑着说，“哥们没扑，火了！”

顾源：“？？？”

这孩子魔怔了？　　......　　近期，顾清寒和路扬的绯闻，在碧海娱乐的煽风点火下炒得沸沸扬扬。　　而在这种关头，顾清寒的一条微博，让两人名字再次同框。　　大家抱着吃瓜的念头来，又被歌曲噱头抓住眼球。　　“词曲创作人，路扬？”

通常情况下，除了圈内人士，普通人不太会关注词曲创作者，而路扬却是凭借绯闻，成功进入大众视野。　　来都来了，听下歌吧。　　点开魔音乐队的单曲MV。　　很励志的视频剪辑，艰苦的追梦经历变成画面和短片，浓缩在长达一分钟的前奏里。　　可当听众们以为这视频就要一直励志下去的时候，画面变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

“晒尽残阳我晒忧伤。”

“.....”　　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　　这能是正常人听的东西？　　你前面的视频那么励志，后面给我整个女装？　　疯了吧，你管着叫仙儿，你神经病可以，别扯上我！　　唢呐声再度吹响，约莫过了半分钟，顾添衡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套略带二人转元素的唱腔。　　“我落人中然自在。”

“本是天上逍遥的仙。”

“不为俗尘洒一物。”

“举杯美酒动心弦。”

“......”　　不对。　　不能听下去了。　　这玩意就不是人能听的。　　有部分听众受不了这魔性的旋律，于是想着在微博评论区开战。　　可他们再次注意到宣传语，短短二三十字，出现了三遍神经病。　　这是在骂，被骗进来的听众们也很想骂，可你都自黑完了，我们黑什么？　　走我们的路，让我们没路可走是吧！　　大多数人的耳机里，还播放着《仙儿》的歌声。　　“劝天劝地劝劝自己，”　　“忘山忘水我忘情人。”

唱歌部分就此结束，唢呐声未曾停止，在一片癫狂中进入尾声，全歌完。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反正听完整歌的听众，脑瓜里全是这三个问题，总觉得这歌有些奇怪，怪魔性的。　　于是他们点击重播，再进入魔音乐队的微博，打开评论区。　　——精神病人找到了精神病院。　　可精神病人总喜欢发现更多的同类，于是乎，某些群聊里，有人开始对接暗号。　　【东边不亮~~】　　【西边亮啊~~~~】　　暗号正确，成功与病友会师，还没听过这歌的人有些疑惑，大家都是高速冲浪，你这破梗又是哪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梗？】　　【兄弟，推荐你听一首歌，魔音乐队的《仙儿》，听不下去别硬挺。】　　抱着好奇心，越来越多的人点开了视频。　　然而......喜欢和不喜欢的人分成了两个极端，如果硬要说出准确比例的话。　　——五五开。　　有群友听到一半，直接返回群聊。　　他们怒骂：【这种破歌你都能听下去？什么玩意啊？一个大男人穿着旗袍，二人转不像二人转，摇滚不像摇滚，还有唢呐，咋？要给我送走？】　　本以为会引来一场激烈的争吵。　　可回复他的，是安利群友齐刷刷的道歉。　　【对不起，我有病。】　　【对不起，我脑袋坏掉了。】　　【对不起，我那指定有点啥毛病儿。】　　愤怒群友的怒气顿时消失，他觉得这世界有病！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很多地方，看到水花渐起，路扬顺势买了些营销，通稿铺天盖地，一度让魔音乐队和《仙儿》冲上被叶宁霸占的热搜。　　音乐飙升榜、热歌榜。　　《仙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冲到了榜单前列。　　第十九。　　第十。　　第六。　　......　　顾家大厦最高层，董事长办公室。　　顾源躺在皮质老板椅上，他咬着牙，呼吸沉重且急促。　　“这歌......”顾源看着秘书，“怎么火的？”

“创作者和宣传者很聪明。”

秘书开始分析，“他在开始阶段就确定好听众人群，就没打算服务所有听众，而是为了抛出精神病这个噱头，为了快速获得首批听众。”

“这首歌的质量，我听不出来，但从市场反应看，他的眼光很毒辣。”

他又说。　　“你还要再练练。”

顾源闭上了眼睛。　　他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　　之所以提问，只是想秘书跟着他一起吐槽这个疯狂的世界，路扬和顾添衡的出其不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顾添衡回家，他已经放弃部分底线，接受扮丑。　　可现在丑扮完了，歌还火了，阖家团圆的美梦离自己更远了？　　顾源能找谁说理？　　“走吧，去一趟魔音工作室。”

他松松皮带，抓起靠椅上的西装外套，要找儿子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