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拓跋余和他的手下将两名尸体搬离,冯乐儿才从床下缓缓的爬出来,她揉了揉酸麻的鼻息处,眼睛落在了地上的两滩血迹上,然后默不作声的拿出手帕擦掉脸上的血迹。是了,当她昏睡过去的那一刻,忽然像是灵光乍现一般,急忙点了鼻息两侧的穴道,阻止迷烟进入,然后按下开关,将床榻上下一番转,下变上,而上,变为下,她也自然随着床榻落到了床下!刚刚所有的一幕幕全都落入了她的眼,包括拓跋余恼到极致两剑杀了那两个太监!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冷月,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拓跋余……想不到,你我竟有今日……离祭祀的日子越来越近,冯乐儿与一众宫女们也越来越忙碌,除了准备皇帝出行的着装以外,还需要准备众宫女侍卫在路上的吃穿用度,这样一来,连续几日,冯乐儿倒是几位皇子都没见,乐得清静了。这日,时值午时,太极殿外,趁着拓跋焘在午睡,所以宫女们也都闲来无事,便都坐在太极殿外的台阶上一起唠叨宫里现今发生的一些事。冯乐儿最近爱上了古书,一本从藏书楼借来的吕氏春秋放在膝上,爱不释手。那些宫女们对着冯乐儿指指点点一番之后,忽然一个宫女偷偷招呼其他宫女近前,然后压低嗓音道:“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南宋再挑战事,而崔浩因着前段时间夸赞王慧龙事件这次也颇受牵连,据说已经被关至编修官,其所修国史也被贬为谋逆之书!我看啊,崔浩深得拓跋皇室宠爱多年,现在,是怕要被杀之后快了!”
冯乐儿蹙眉,在她的印象中,崔浩此人明冠是非,足智多谋,是个足以指点江山的谋略家。这样一个人才,皇帝却要杀他?岂不太愚蠢?就在这时,太极殿的大门忽然开了,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出来,可是刚出来就忽然捂着肚子,呲牙咧嘴的满头大汗。冯乐儿见这个小太监是平日里与自己还较为友善的,看他的额样子又颇急,便问:“小胡,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小太监一看是冯乐儿,赶忙将手里的一页撕下来的书页递到冯乐儿的手里,急急道:“乐儿姐姐,你在可就太好了!刚刚陛下看国史,大怒,撕下这一页下来让我去编修官扔到崔浩脸上,可是我这忽然腹部剧痛,搅拌如鼓,您,您可否代我去一趟?”
冯乐儿的眼看向手中的纸页,略略思索了片刻,又看那小太监确实满面苍白大汗,只好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代你走一趟吧!”
编修官离太极殿并不远,冯乐儿顶着烈日一路走过来,不到一刻钟的时候便到了。走到门口,果不其然,编修官大门紧闭,门口还有两个侍卫把守。她缓缓上前,对两个侍卫道明来意,侍卫便已通行,任她进入。编修官是历届君王撰写国史,记录国君的一言一行,所以一进来就是一股浓郁的笔墨宣纸的气味,再看这编修官的陈设,竟毫无任何无用的摆设,仅是用一排排书架依次排列,书架上摆满了自古至今的古书,书架中间,略略空着一段只可供一人通过的通道。殿内空无一人,也无一人上前应她,她站在门口,只好朗声问:“请问有人吗?”
几声下去,可始终无一人回答,她便只好硬着头皮顺着通道进入。走到最里面,终于看见了一个人,此人披头散发,脏乱不堪,却手握毫笔,奋笔疾书,仿佛一切遗世独立,世间任何事物都入不了他的眼。这里只有他一人,那便是他了!冯乐儿想了想,上前道:“崔大人,我是来传皇上旨意的。”
这人一听是皇上的旨意,手下一顿,但又接着飞快写了起来。冯乐儿无法,只好再上前两步,走到这人面前,用力将手里的纸页扔到崔浩的面前,依着小太监教给自己的话,重复一遍,道:“你看看你写的好书!按照你写的这样,我们大魏岂不是让他们南朝的人找到把柄说我们是蛮夷之辈,说我们翁媳婚配,离经叛道?崔浩,你是想把我们拓跋氏的脸都丢尽吗?”
冯乐儿说到翁媳婚配时,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眼微微低垂,不看崔浩,眼睛却落在了那页纸上,上面写道:献明帝拓跋寔死后,拓跋寔之父什翼犍收继了拓跋寔之妻、即拓跋珪之母贺皇后为妻,后贺皇后与什翼犍生了拓跋觚。简单来说,就是儿子的老婆死了,公公把媳妇娶了,还生了孩子。这本在北魏民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当拓跋氏逐渐进入中原,统一北方,这样的思想和行为是无法让世人接受的,所以,这样一段“再正常不过的历史”竟演变成了震惊一时的“国史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