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殿内,保太后坐在椅子上,看着拓跋濬。拓跋濬的脸色阴沉,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对她的疏离。保太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好像做得过了,正准备说话,拓跋濬忽然转过身,板脸道:“太后并非是我的亲生母亲,朕感念您当初的哺乳之恩,所以给予你太后的待遇,但如果你就此认为你便可以凌驾于后宫之主之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濬儿?”
保太后没想到拓跋濬有一日会如此凌厉待她。拓跋濬不理她的受伤表情,继续冷酷道:“乐儿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去伤害她!如果有人胆敢再对她做出如此无礼的事情,我会以冲撞皇后的罪过论处!”
保太后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拓跋濬冷冷看了她一眼,一拂袖离开。“濬儿,我可是把你喂大的乳母啊!”
保太后冲着他的后背大喊。拓跋濬身形一顿,微微蹙眉后,继续离开。他和她能够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她在这其中到底付出了多少的艰辛,他太清楚了!当年为了同时保住她和弘儿,他出此下策,也因此差点失去了她!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再拿这件事去伤她!想及此,他的胸口一阵涌动,忽然一口血再次喷了出来!“陛下!”
孝春一看拓跋濬前面的鲜红的血,吓得面色苍白,手脚俱颤的上前扶着拓跋濬。拓跋濬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眼睛一闭,整个人晕了过去……“怎么回事?”
冯乐儿气喘吁吁的到了式微殿,发现拓跋濬正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忙焦急地问太医。太医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愁眉苦脸道:“娘娘,陛下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这些年虽然臣等一直在帮殿下调理,但是无奈陛下日理万机,思虑过度,身子骨已经虚透了!”
“你只说陛下会怎样即可。”
冯乐儿挺直了后背,眼睛看着拓跋濬,说。“陛下,陛下,恐怕熬不过五年了!”
“什么?”
冯乐儿回头,看着太医。“皇后娘娘恕罪,陛下实在是身体的各项器脏都因为咳疾损伤不少,此时能够如此这般的处理政务已属不易,所以……”“好了,我知道了。”
冯乐儿点头,示意太医下去。太医一走,她便马上从袖口拿出一把刀,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隔了一道,瞬间,血顺着伤口蜿蜒流了下来,她将手臂放在拓跋濬的嘴边,血缓缓流入拓跋濬的口中。“娘娘!您这几年几乎每日都偷偷在用自己的血给陛下补身体,这样下去,您早晚身体要垮下去的!”
冯乐儿无动于衷,继续将血灌入拓跋濬的口中,直到拓跋濬的眼微微睁开,然后猛烈的咳嗽,她才停了下来,急忙将袖口掩住伤口,问:“陛下,你感觉怎么样了?”
拓跋濬微微睁开眼,看着冯乐儿苍白的脸,眼移向她的袖口处,然后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拉,她的手腕上还在流血的样子赫然出现在眼前!“你又给我哺血?”
拓跋濬眉心紧蹙。“我……”冯乐儿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这样,所以马上像做错事般的低下头。拓跋濬心中一阵情绪涌动,眼底微微湿润,看着她:“乐儿,让你受苦了。”
冯乐儿含泪摇头。为了他,她再苦再难也不怕……太极殿上,拓跋濬一直在不断的咳,好几次都被迫中止了大臣的进言。源贺将军身着盔甲上前道:“陛下,此次西征柔然,陛下身体微恙,实在不易太过操劳,臣等恳请陛下好好修养,臣等前去平定即可!”
拓跋濬正好咳完,看着源贺那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道:“这几年全凭源将军和京兆王子推,寡人才可安然坐在这大殿之上!现如今,高昌国与柔然同时犯境,连一向英勇的乙浑将军都被迫回到关内,而南朝刘骏据说今年又想蠢蠢欲动,想要犯境,子推已经去了南朝边界,你还要戍守京城,寡人如果不御驾亲征,如何与百姓们交代?”
“可是……”源贺知道拓跋濬之意,他是怕自己与拓跋子推同时带兵出征,京城缺乏守卫,最后让哪路藩王或者将军趁机拿下京城,那就麻烦了……源贺的眼看向始终站在人堆里的乙浑的属下们,他们此刻却是一句话都没有,看起来乙浑此次是真的要为难拓跋濬了!公元458年,也就是太安四年,文成帝亲自统率十万骑兵、十五万辆战车,进攻柔然。魏军穿过大沙漠,旌旗飘扬,绵延千里。营帐驻扎好后,冯乐儿便急忙将营帐内的军床铺好,扶着拓跋濬到床上休息。连续一月的奔波,拓跋濬身体又开始反复,今晨再次晕倒,冯乐儿此时忧心如焚,一边将拓跋濬安置到了床上,一边又自己亲自去煎药。这一次出来,她只带了燕君一个人,燕君此刻在帮忙调度,所以只能自己亲自上了!蹲在药炉前,她一边扇着火一边发呆。这么多年,她与拓跋濬一直过普通却甜蜜的夫妻生活,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生命会在如此光鲜的年纪开始倒数。想着想着,许久没有出现的眼泪竟然不知不觉地掉落了下来。“乐儿。”
她的身边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茫然抬头,正对上了一张几乎与拓跋濬一般无二的脸!“李奕?”
冯乐儿准确无误的判断出了来人,虽然李奕经过这几年的时间几乎与拓跋濬长相一般无二,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来人到底是谁。李奕笑了笑,坐在她的身边,一身侍卫打扮的他显然又是偷偷溜进军营里来找他的。“乐儿,你看起来很憔悴。”
虽然分开近七年,李奕早已从那个青葱少年长成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可看见冯乐儿的时候,他却感觉一直就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二人同时默默接受对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