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几次车,下午三点,我和灰爷回到了晋邑。晋邑医院三楼脑外科病房里,我见到了徐远之。他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脑袋包的像个木乃伊,手上插着针挂着水。程不归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他。也真难为了程瞎子,他眼睛看不到却还要在这伺候这个他昔日的冤家对头。听到我们来,程瞎子一把拉住我的手,习惯性的给我摸了摸脉,确定我没什么大碍后,才开始给我们讲起了徐远之。医生说徐远之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可就是醒不过来,医生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能醒,让先住院观察。我听了一阵忐忑,这徐远之不会是脑子损伤严重变成植物人吧?正瞎想着,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护士推门探了颗脑袋进来,问道:“谁是徐远之的家属?麻烦去把住院费交一下。”
说到交钱,我一阵懵逼,我跟徐远之过的一穷二白,就连这次回仪塘村的路费都是东拼西凑的。说来也不怕别人笑话,我这几天在柳树滩住院的钱,都是灰爷从李元龙和孙广合那里翻出来的……我无奈的看了一眼灰爷。灰爷无奈的说道:“我是方外之人……要不我出去整点?”
我自然明白“整点”是个什么意思,偷盗是老鼠的绝活,可它现在已然是只修炼成人的大妖,再出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既失身份又沾因果,我又怎么会让它去干这个?程瞎子听到我们的话,把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好不容易抠搜出了两百块零钱,递给了我。这一大堆毛票也刚刚够徐远之两天的住院费,还不包括杂七杂八的检查费,我一阵上火。徐远之不知道何时会醒,倘若他一直不醒,又该如何是好?总得想个办法赚钱吧!突然,我灵机一动,这程瞎子本来就是推算高手,只是他从来不轻易给人算命……我冲着灰爷说道:“灰爷,你会给人算命,捉鬼吗?”
灰爷一双小眼咕噜一转,说道:“我开了天眼可观气运,看个运道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说了不是还有程先生嘛。至于捉鬼,你说我会不会?”
“那成,徐远之有个算命、看事的烂摊子,你俩反正没事,就让程爷爷给你坐镇,你多出点力,先把那摊子支起来再说,说不定有人上门能赚点。”
没想到这千年老鼠精听到算命这事居然有点兴奋,忙不迭地问我摊子在哪,连连催促着我赶紧带它去。我跟值班护士说了一声,带着他俩回到了健康街。半月没在,紧锁的大门上贴了四五张纸,全都是跟徐远之讨债的,我们一一撕了下来。灰爷看着这些纸条上类似于最后通牒的内容,啧啧赞叹:“徐道长这些年都干什么了?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们保证,带着你出来过好日子的。早知道他混成这样,我们宁可不让你跟他出来。”
程瞎子听了,也一直骂徐远之这货不靠谱,还说要不是他接济,我俩早就饿死了。我苦笑着掀起卷闸门,替他争辩道:“其实这些年他赚的真不少,只不过……”话没说完,我便愣了神,透过玻璃门,我看到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符纸、笔墨、卦签……散落了一地,怎么回事?难道家里招贼了?我急忙打开门,进到屋子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仅是门面房里这样,厨房里碎碗烂碟一地渣渣,卧室橱柜里的衣服同样被翻了个七零八落……楼上楼下乱得跟被扫荡过一样。来回看了一圈,我彻底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妈蛋的,这黑心的贼太他娘的没有职业道德了,偷东西有把人家翻成这样的吗?满大街的商铺你不去偷,偏偏来我家,我家都穷成什么样子了!你瞎啊……”程瞎子听到我这骂,脸色变得五颜六色的,悻悻地找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了下去。灰爷踮着脚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打断我道:“小兄弟,你先别上火,你看看这像是普通的小偷干的吗?”
我一怔,脱口道:“难道是那些讨债的,看到我们大门紧锁,以为跑路了,上门找东西抵债来了?”
灰爷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着房子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像是能钻进人来的吗?”
可不是嘛,我开门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锁是好的,防盗窗也是完好无损的。那这是怎么回事?闹鬼了?“是不是别人还有你家钥匙,进来翻成了这样?快看看丢了什么。”
一直沉默的程瞎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想了想,说道:“家里没什么值钱玩意,钥匙也没给过别人。算了,先收拾下再说吧。”
我跟灰爷收拾了半天,把所有的东西都规制好,真是奇了怪了,居然连一根布条都没少。“这事古怪啊!这是个什么贼?怎么进来的?把家里翻成这样偏偏不偷东西,这是为什么呢?”
灰爷甩着手,一脸不解。我琢磨了一通也没琢磨出个眉目,于是说道:“先不管了,还是先想办法弄钱吧,总得先把老徐的住院费解决了。”
事到如此,干什么都来不及啊,除非去借,或者去偷去抢。偷抢都是犯法的事,坚决不能干。徐远之声名远播,早已传染到了我身上,借钱肯定是借不到了,那怎么办?正愁眉苦脸地想着怎么捣鼓来钱,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还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我摸起话筒,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喂,是陈长生吗?老徐呢?我找他有点事。”
是李泉他爹的声音,他一说找徐远之,我心中咯噔一惊。难道是徐远之也跟他借钱了?他也打电话来催债?先前的兴奋劲瞬间泯灭。很多次徐远之不在家,上门讨债的人进屋溜达一圈后,问的第一句就是徐远之呢?这句话算得上是我人生之中十句最讨厌的话第一位。“叔,我……我爷他……住院了,您……您要讨债……恐怕……怕要再等些……日子……”我磕磕绊绊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