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贾环等人早知道贾宝玉的奇怪之处,闻言笑道: “这有什么稀奇?我那宝玉哥哥,古怪的地方多呢。我进园子的时候,还撞见过他对落花念诗,为落花流泪,最后兜着满衣服的落花,撒到水里还又哭了一回。”
周鲤听的眼睛发直,讪讪的道:“你这哥哥,还真是妙人。”
“的确是妙人。”
贾环点头笑将起来,端起茶杯笑道: “但何止是妙呢。”
他说着,忽见林松看了过来。贾环又笑道: “不提他,不提他。”
贾环就说起如今的形式。 废太后的声音没有消下去,反倒愈演愈烈。 当年阻止德妃封太后的老臣,活着的也都出现,大谈德太后的太后之位有多不正。 德太后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 贾环道:“原本我们还要再加把劲。但如今这形势,再多十个我们还有些希望。”
林松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心道:想不到圣人是真要废了德太后。 贾环见状,指着林松笑道:“你们瞧他的样子,明显被我惊到了,总算是我说了一件他不知道的事!”
贾琮也笑道:“我也说一件稀罕事。”
“什么稀罕事?我听听。”
林松越发来了精神。 贾琮便笑道:“自从那日琏二哥和二嫂子帮我和二姐姐整治了房里的丫头。也就昨个,我亲眼看见,我姐姐发怒了。”
“她发怒了!?”
直惊的林松、贾环和贾兰一齐问道。 “正是。我也不知她因什么发怒,只知道她动了好大的气,直唬的太太都为丫头们说情。”
贾琮说到这里,还悄声道: “我还听见下面人说,才知道二姐姐能这么厉害,太太都怕了她了。”
林松笑道:“未出嫁的姑娘们是娇客,那起子人看她好性儿,就再三再四的拿乔作妖,早该碰个硬钉子。”
正说着。 多福走进来,向各位人打千问安。 众人看向门边,只见冯紫英、贾宝玉几人从外面进来。 冯紫英拱手笑道:“不知子松兄弟也来,才来拜望,还请子松宽恕则个。”
“是我不请自来,该向冯兄赔罪才是。”
林松忙起身回礼。 冯紫英又向贾环等人见礼,贾环三人亦起身回道:“冯世兄有礼。”
贾宝玉看见林松,两颊便隐隐作痛,心中大不自在。却碍于礼数,仍要向林松见礼。 只是方才和冯紫英等人高谈阔论,好不畅快。 这会儿冯紫英等人也到此间坐下。 贾宝玉随之坐下,比周鲤还要安静十分。 又过了一阵。 只听一阵大笑声传来。 原来是负责付账的薛蟠亦到了,看原有的雅间只坐着几个不相干的人。 一问才知道在旁边的雅间,薛蟠便大笑着进来。 进来便看见正对面坐着林松、贾环和贾兰。 薛蟠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松看见他,心里一阵膈应,正要起身说走。 贾宝玉先他一步起来,嘴里说着:“文龙,是玉涵兄来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薛蟠出了雅间,速度快的像是逃跑。 冯紫英看他们走,安心下来。再看脸上隐见怒意的林松,他含糊的说笑了一阵,也借故走了。 林松等人也不留他。 他一走。 贾环便笑道:“可算是走了。他在这里坐着,说话也不自在。”
林松深以为然。 众人这才说起别的,左右是插科打诨、吹牛罢了。 也无非是些闲时的小事。 只是将分别时。 贾环悄悄把一封整理极好的书信给了林松,说: “我知道,有上次的事情,林姐姐未必肯来。但我姐姐还是想请一请。”
他把信给了林松。 林松回去后。 带着信到了内院,交给黛玉。 黛玉拆开来一看,笑道:“三妹妹也想起诗社,又说老太太念着我,宝兄弟也念着我。总归我是不去的。”
说到老太太、宝兄弟时。黛玉笑容都减了几分。 林松知道。 黛玉还记着端午那日的事呢。 她是从小被千娇百宠的人。 父母视她如珍宝,到了荣国府,小性子才收敛几日。见贾母亦极宠她,王夫人等人也高看她,仍旧娇气的很。 如今在自己家,比在荣国府的时候更娇气。 贾母情急说的:“打出去了!都打出去了!再进不了我们家的门。”
这句话,只怕黛玉这辈子都忘不掉。 林松笑道:“便是不去,既然她写了帖子,你也要回一个。”
“难为你记得,我怎么就忘了。”
黛玉含情的眸子把林松一瞥,便转身过去。催雪雁铺纸研墨。 紫鹃便忙移来椅子,添上坐垫。 林松在一旁坐着,又有春纤倒茶。他看着伺候黛玉的雪雁紫鹃,还是忍不住道: “我还是觉得她们两个的名字起的不好。大雁南飞是为避雪,偏她叫雪雁,实在凄惨。偏又添一紫鹃。”
黛玉道:“难道我像你一样,为了吉利,左一个喜儿,右一个禄儿?”
她不停笔,一边写,一边接着说:“你倒是给我一个又好听,又吉利的名字。”
“雪在冬日,不如改为春雁。”
林松觉得不错。 却不想黛玉听了,掩唇笑了起来,过了一阵方说道:“什么春雁不春雁?她见了你就呆,你只唤她呆雁罢。”
一语毕。 屋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雪雁怪可怜的扁着小嘴看向他,一副要哭了的可怜样子。 林松连声道:“你只当我没说吧。”
黛玉笑而不语。 雪雁这才继续低头研墨,自己想了想,就悄悄拿眼睛看林松,抿嘴儿偷笑。 一旁。 紫鹃一眼看穿她的心事,又只当没看见。 不多时。 黛玉写好了回信,让紫鹃晾干包好。又在信封上写下娟秀的探亲启等字眼。 方交给林松,笑道:“及时递信去。”
林松答应下来。 和黛玉说了几句闲话,看黛玉眼底仍有青紫。又交待道: “饭菜不合胃口,让她们另做你爱吃的来。之前在荣府十顿饭只好吃五顿的毛病,你再不改,我让喜儿、香菱日日跟着你。”
黛玉闻言,便催他走。 紫鹃忙笑道:“哥儿关心,姑娘这样他岂不伤心?”
黛玉便迈步向里面走。 林松见状,知道这是在自己家里。林如海惯着她,苏氏不敢真管,无人敢弹压她的缘故。便向紫鹃说: “姑娘弱,你们要好好照顾她。不可让她一味的由着性子不吃不睡。”
“是。”
紫鹃雪雁等人齐声应下。 林松这才走到里间,笑道:“我可走了。”
黛玉不语。 林松又道:“我真走了。”
黛玉这才赌气说道:“你走便走。我是你姐姐,这些年我不管你,你倒管起我了。”
“好姐姐,你看看你的眼睛,昨夜里什么时候睡的?回头病了,父亲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
林松又是作揖又是打恭。 黛玉这才说:“知道了。”
林松这才出了黛玉处。 紫鹃和雪雁齐送他。 林松和两个小丫头一起向外走,还未出内院,就瞧见负责传送的婆子。 便把给探春的信给了她,交待尽快送去。便不再提。 不过次日。 信便到了探春手中。 内容不过是心里愿意,但身上不好,不便前往云云。 探春并无多言,将回信的内容回明了王夫人,便也罢了。 数日后。 探春仍旧起了诗社。 虽然贾政还在家里,宝玉不敢畅性,却依旧和宝钗、宝琴、迎春、惜春、李纨等齐到秋爽斋来。 只是诗社的理由变了,从偶然起了个念头。变成上次文亭侯府的诗会余兴未尽。 众人仍各自起了别名。 只是少了潇湘妃子,多了抱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