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魏年闻言,眉头皱的越发紧。 过了一阵。 杜魏年便低头掐指算了起来。 很明显。 一直自己受累,还是把这活丢给别人,日后低头去要。 杜魏年选择前者。 他情愿自己受累,也不愿向别人低头。 他掐算一番后,说: “小林大人,将不接时,下官自当提早一个月告知。小林大人也好寻主意。”
林松笑道: “什么接不接,到时候,我自有法子。”
杜魏年点头应下,告辞离去。 等他走远了。 雷经武方冒了头出来,说: “可算是走了。”
“你倒是真怕他。”
林松笑了两声。 雷经武连声道: “没有的事,我可不怕他。”
他连连反驳,还再三说道: “我只是嫌他多话,管得宽,我可不是怕他。再说了,我怕他做什么?我怕谁也不可能怕他!”
林松只是笑。 他们离京城有好些一段距离了。 进度也慢慢加快。 原先手生的徭役,现在对铺设铁轨的活儿都熟练的很,铁路每一天都在缓慢延长。 林松看着铁轨,缓缓的说: “我们要挪地方了。”
雷经武一惊,忍不住问道: “这就要挪了?”
林松指着已经蜿蜒向远方的铁轨,笑道: “舍不得这里了?要不是等压井的使用结果,我们早该动身了。现在这压井这么多家都用了这么久,该试的早试出来,你还想待多久?”
雷经武看着远处田垄上蹦蹦跳跳的几个小孩子,叹道: “你别说,待久了,还真舍不得走。再说了,这村里人正忙着给咱俩立牌楼,这才动土,咱们就走了,这样不合适。”
“立什么牌楼?你出的主意?”
林松问。 雷经武连连摆手,说道: “我若是要,怎么会只要一个牌楼?他们自发做的,还说大人教会了他们打井之术,现在村里的许多年轻人,都去给别地的富户打井。俨然是正经营生,他们近半个月赚了不少银子,便想为大人做些什么。我是捎带的。”
雷经武说着,抚着肚子哈哈笑道: “不过能带上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想做,随他们去做。我们该走还是要走,你和他们一向熟惯,去和他们说一声吧。”
林松说罢,便笑着起身离去。 就这样。 转眼间又是几个月的功夫。 自从火药运用到采矿中,加上冶炼和制作工艺的一再提升。 铁矿等物的开采速度,一日快过一日。 圣上更是下了招才令,天下能工巧匠汇聚禁苑。 在林松的提一下,在禁苑统一培训。 初时。 不少人还担心自己的本事,被别人学了去,还藏着掖着。 见到一张张复杂的图纸,以及各种理论数据。 墨家人布置的一连串功课。 那些人别说藏私了,每次要上交功课的时候,都恨不得拿出浑身解数。 而每次听到详解,他们还是收获颇丰。 才又一年的时间。 大宥城外,工厂的规模一扩再扩。 铁路也如期来到大河边。 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河。 建造的人,心里都没底。 那些服徭役多年的人,也觉得他们的差事到头了,却没几个是高兴的。 原来自火车第一段开通后。 三个城市,以往要几天的路程,直接被压缩到半天。 这让许多远道的货商,开始往里面投银子。 有的则是当地望族、豪绅,得知火车的不凡,为了在自家族谱上多记一笔。也出些银子。 到最后。 一个豪商狂掷半数家当,得了圣上御笔亲题的匾额后。 各种各样的银子,疯狂的涌来。 到最后。 杜魏年得出结论,到大河那里,银子相当富裕。 林松看底下的徭役劳累多月,一无所得,将来也都要空着手回去。 就和杜魏年议定。 给他们每人每月三百钱的工钱。 这个工钱的数量,和他们每日的劳作相比,无疑是极低的。 但徭役徭役。 被征做徭役的,是无偿做工,就算在途中丢了命,也就丢了命。 他们每月三百钱。 到今日。 每个人也攒了些银子在身上。 只是看着大河。 不少徭役说: “可算是到头了。”
但事情怎么会到头? 高大的宝船,十几艘船拉着一个水泥立柱,一百多号人在岸边拉绳索。一个皆一个的立基。 一个不好,人便能卷到水里。 原先的人不够,就地再找人手。 一个个巨大的水泥立柱,被连托带拽,靠着人多船多,硬生生拽进河中,立在河中。 林松和雷经武、杜魏年三人,一起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雷经武激动的说: “立住了,立住了!不世之功,这就是不世之功!苍天有眼,我雷经武竟参与了此等大事,足以名垂家史,足以后人以我为傲!”
杜魏年看着下方,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看见边上拉绳子的人,一个松手,转瞬就被河水吞没。 喊都来不及。 杜魏年在一旁冷声道: “你眼里只有自己的荣耀,全然不见百姓的死活!你看他们,为这一事,命丧他乡!”
雷经武连声道: “没有他们,也有别人要做。难道有铁路,却不休?你前阵子做火车回大宥城的时候,可没说这样的话!”
“你!”
杜魏年一噎。 旋即甩了袖子,嫌恶的说道: “我不与你说,你强词夺理!”
“说的我好像想和你说话一样。”
雷经武嫌弃的往另一边挪了好几步。 见林松仍看着下方,看的出神。 雷经武笑道: “小林大人,您这样看,倒是让人害怕。难道下面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有,这可是大事了。”
说着。 他也仔细看下方的柱子,生怕是柱子立偏了,或者是歪了。 但这柱子极大,做的也巧。 雷经武对桥的设计很有自信,却也极为紧张。 这桥不能有不好的地方,至少他活着的时候不能有。 若是二三十年,桥出了大问题。 他掉脑袋是一,雷家的招牌砸了,名声毁了。 那才是天大的事情。 正想着。 雷经武见林松不答话,越发忐忑不安的问道: “这,这柱子真的有问题?小林大人您别吓唬我?这要是有问题,我可第一个不得好死,我……” 林松听见猛地回神,忙笑道: “不干你的事,是我在看别的地方。”
林松说着,伸手指向水中央,说: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个人。”
雷经武朝林松所指的位置看了半晌,却什么都没看见。正看着,忽见林松向大河奔去。 雷经武生怕是柱子出问题,急忙跟上。 林松速度奇快,还没到跟前,就见河水翻动。 林松高呼道: “出来,都出来,停工,快逃!”
但已经迟了。 风平浪静的大河河面,突然狂风大作,河水掀起狂波,转瞬就吞噬了十数人。 林松的呼喊。 那些听见喊话的人固然逃了,但也没逃多远。 林松注视着水中,极力想要寻到那个身影。 但寻不见。 浊浪滔天。 等风平浪静时,立起的柱子,已经偏出好些。 雷经武看着偏走的柱子,再看面色不善的林松,忍不住问道: “小林大人,这、这……” “我记得,我们动工之前,你们有祭拜河神。”
林松说。 雷经武说道: “当然祭拜了,行有行规,我做这一行当,对这些规矩再熟悉不过。我亲自带人,以最高规格,规规矩矩,一点不差的举行了河祭!”
“再祭一次!更浩大的来一次!”
林松死死的盯着大河,一字一句的说道: “受祭拜的是河神,不受祭拜的是河妖。我们祭神除妖,只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说话间。 一道白浪直接拍向林松的面门,浪花中夹杂着石块。 林松浑然不惧。 突然取出霸王枪,狠狠的劈了过去。 自带炫光,如同动作网游中附魔的霸王枪,直接将浪花劈碎。 在水面上劈出好长一道刀痕。 却又转瞬消失不见。 雷经武却已经瞪圆了眼睛,看看林松,再看看水面。正要问长枪从何而来,一眨眼的功夫,枪就不见了。忍不住问: “刚才……” “你发什么愣?让你再准备一次祭河神的典仪,要比上一次更浩大。”
说到这里。 林松意有所值的看向河中。 河面下十米远的地方,一个白面少须,身体微透似游蛇,又如水母之须随水波动的人。正盯着林松,用口型说: “你能看见我。”
林松没理他。 又过了一阵,这个身影不仅没凑近,还拉远了距离。将头漏出水面,很是戒备的盯着林松说: “你杀过使者,你断了世人的仙缘。你搅破了你动不得的局,你……。”
他话还没说完。 林松就已经转身走了。 水中的人死死的盯着林松的背影,突然说: “你能看见我,到底是有仙缘。你若愿意赎罪,可到我座下,做仙童。来日我自带你,到警幻仙姑架前记号。”
林松只当听不见。 但水里这东西,明显知道林松能听见,还喋喋不休的说: “我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三岁的时候,就该死了。你现在活着,是与天地争寿。不若到我架前,随我修行,来日自有你的正果!”
没有回答。 一个石子远远飞向林松,却没打中。 雷经武筹备着典仪。 等到无人时。 雷经武忍不住拉住林松问道: “大人,您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您要是看到什么,您给我透个底,也别让我瞎猜不是。您不知道,这些天我心慌的很,真是生怕有什么大事出来,您这……” 仍旧没有回答。 林松只是寻方向,观察地形。 这几日那个人出现的越发频繁,速度奇快。哪怕林松随意一扬手,都会瞬间消失无踪。 林松明白。 想除了这妖,单凭实力,绝对不够。 只能寻找机会。 思索间。 林松又听见那声音远远的说: “我修炼一千多年,方有今日。你若拜到我门下,来日得道问仙。岂不比今日昨个小官,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凡间是有多少烦恼,一旦成仙,其中的好处,你可知道?”
林松不答,仿佛听不见。实则浑身的肌肉绷得很紧,随时等这药物靠近,一刀劈过去。 但这妖物极为谨慎,又说: “你身上有血气,你斩杀过非人的仙使。我看你的面相,你当初斩杀的,一定是一个癞头,一个跛脚。你别不信,你能杀了他们,不算什么本事。他们还要积攒功德,还未真正记号成仙。你做了我的仙童,立即就是仙人,岂不比他们好上百倍、千倍!”
“难道你不想成仙?你不想长命百岁?跳出轮回?难道你……” 那人喋喋不休,声音幽幽: “你连肉身都不必舍弃,只消祭祀时,你跳入河里。我就立即打开水障,自此你为河神之属,待你修行有成,便封你做一河之主,岂不比你在凡俗捡为官好上百倍?”
林松仍旧是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还自顾自的和雷经武说: “祭礼做的怎么样了?”
“各项都好了。”
这些道上的事情,雷经武做起来熟练的紧。没几日就将祭礼的事情准备全了,说: “已经请人掐算过,三日后是大吉日,是适合做祭礼的好时间。那算命的人说了,三日后是水吉之日,心想事成哩!”
林松不咸不淡的说:“什么日子都好,准备好了,三日后不可再拖。第四日就要动工。”
说罢。 林松便转身离去,正要走时,忽见那身影口中说着: “难道真看不见也听不见?”
就往自己跟前走。 林松毫不犹豫的拔枪,不过一瞬,这道身影就随着林松的一枪,寸寸破碎。 雷经武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就见地上多了一摊水。 “小林大人,您刚才?”
雷经武想问。 但林松不想说,林松速度奇快的收回霸王枪,平静的问道: “怎么了?”
雷经武吞了口唾沫,什么废话都没了。 水不会凭空出现。 一个人也不会连续眼花两次,还眼花出同样的东西。 雷经武忍不住说: “小林大人,您放心,下官的嘴比铁通还牢。保证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出去。要是我多说一个字,管叫我不得好死!”
林松笑道:“你又在说什么?我是真听不懂了,你又和我打哑谜。罢罢罢,我不和你说了,你忙你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