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柳贤听到有车过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有人来了。”
样五爷还是盯着炉子,没有站起来迎接。 外面刹车声、关车门的声音,然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到了门口,屋里就暗了下来,地上印出一个人影。 一个不是很高但很宽的人,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几乎把门全部挡住了,只有一点点光线从他与门框之间的缝隙中漏出来,给他勾出一个轮廓。 等那人走进,柳贤才看出来那人不是胖,是魁梧,肌肉太饱满,看起来像是胖一样。黑发微卷曲,颧骨有些红,耳朵上带着小银圈耳环。 来人对着样五爷行了个礼,递上一个木头盒子。样五爷没有接,那人就放在炉子上,在样五爷边上站了一会,见样五爷没有别的吩咐,就起身离开了。 样五爷让柳贤把方圆俩人叫回来。 “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朵朵双颊红彤彤的走进来,嚷着要水喝。方圆脸也有些红,还冒着汗,不想是骑了马,倒像是跟着马跑了一圈。 样五爷看天色也暗下来,吩咐方圆把炉子生起来,就走了出去。柳贤见方圆手忙脚乱的样子,上前帮忙,熟练地把炉子点着了。这时样五爷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羊肉。那块羊肉很大,几乎是一只羊的四分之一。 样五爷把羊肉直接放进大锅里,架在炉子上煮着,等锅开始冒热气,有些羊肉的香味飘出来了,才拿起那个木头盒子,递给了方圆。 方圆双手接过,打开来,里面用红布包着一个好像是圆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拆开,拿起里面的东西,困惑地看着样五爷。 那是一个筛子,成人手掌大小,青黄色,上面有个红色的八卦图案。仔细看就能看得出,八卦图案不是画上去的,是用红色的竹片与青黄色的竹片相互穿插,编出来的图案,很精致。 但它还是一个筛子。 方圆试探着问样五爷,“五爷,这个……” “八卦筛,辟邪吉物。”
方圆举着筛子哭笑不得,这筛子看着稍微用点力都能把它捏碎了,这能辟邪? 样五爷鼻子哼着气,“你可别小气这筛子,筛子做干什么用的,‘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在很多地方的婚俗里,都有悬挂筛子来辟邪招福的习俗。这八卦筛子可是我样家编的,放在身上,小鬼都近不了你的身。”
马朵朵说:“没错,筛子是能辟邪。”
地府好多小鬼都怕筛子,她以前还纳闷,到了人世,才知道那是密集恐惧症。 方圆皱得两眉毛中间都出现了川字纹,被火光印得都有了影子。就算筛子能辟邪,可是这也太丑了。又不敢说丑,就吞吞吐吐的说:“可是这个看着,不太结实。”
样五爷说:“怎么不结实,结实得很呢。这是防鬼的,不是防人的,你收捡好了,别让人弄坏了。”
方圆默默地把筛子收了起来,偷眼瞄柳贤的佛珠。以前他觉得戴佛珠假斯文,现在只剩羡慕。 马朵朵看到羊肉在锅里翻滚,突然就开口问样五爷,“羊角是不是可以做成法宝啊?”
样五爷拨弄着火的手顿住,询问的眼神看着马朵朵,又看看柳贤。 柳贤说:“我们最近遇到个案子,看到一只金色的羊角。”
样五爷沉着冷静的样子变了,他消瘦的脸颊抖起来,眉头紧紧皱着,看上去一下衰老了很多,他像是没有听清楚一样,让柳贤把话重复了一遍。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让柳贤把那羊角的样子描述一番。 然后又重复着柳贤的话,“金色羊角?”
他的声音低低地,充满了恐惧。 样五爷把拨火棍丢在一旁,走到墙边,拿下烟斗,颤抖着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稍微镇静了一些,让柳贤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柳贤讲完后,样五爷也已经抽完了烟,重新装上烟丝,点燃了。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这都是命。”
样五爷抽着烟,对柳贤说,“今晚你的愿望要达成了,我会把你父亲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你爸的死,就和金色羊角有关。”
柳贤三人都吃了一惊,难道柳贤父亲的死,和季道士有关系。 但是样五爷说完这句话,就默默地抽着烟,不再说话。 柳贤耐心得等着,方圆不好开口,只有马朵朵不客气的催促着:“样五,你别说话说一半,你想急死人啊。”
样五爷没有恼怒,指着锅说:“把羊肉吃了再走。不在这说,到本家去说。”
样五爷打了个电话。等羊肉煮好了,刚才送筛子的壮汉也回来了。样五爷给柳贤他们介绍说,这是拔山。 草原上的羊肉一点膻味都没有,白水煮了直接上手撕,用牙咬,蘸着辣椒面,味道不错。 样五爷没怎么吃,看着马朵朵双手捧着羊肉,使劲地啃着。柳贤也没胃口的样子,稍稍吃了一些。方圆不太习惯全肉食,幸好除了羊肉,还有样五爷自己炸的面食。 吃得最多的是汉子拔山,他的食量和他的体型相称,有三分之二的羊肉都是他一个人吃的。他和马朵朵一样,双手捧着羊肉。两人啃着啃着,见别人都停下了手,对视一眼,有些英雄识英雄的味道。 等他们俩吃完了,拔山把屋里收拾了一下,灭了炉子,率先走出了屋。 样五爷招呼大家都上了拔山的车,车窗上安装着窗帘,已经拉好。窗帘很厚,就算是白天,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拔山说了句得罪了,拿出三条黑布,把他们的眼睛挡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才发动了车子。 马朵朵他们眼睛被挡住,只靠耳朵听,四周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和风声,也没有别的声音了。车子一路跑得很平稳,马朵朵和方圆都睡着了,脑袋耷拉着。只剩柳贤,一路坐的端正。 等车停下,遮着眼睛的布被取下,马朵朵和方圆才醒过来,都揉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