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去钦天监” 秦源看向李寿敏,认真的说道。 钦天监是方士首领十九年前建立的。 现在已经成为众朝最耀眼的所在。 有道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自己要隐就隐在最耀眼的地方。 此外,秦源准备对方士动手了。 “钦天监” 李寿敏点点头,“是个前途无量的地方,说不定能摆脱肉体凡胎之苦。”
秦源看了李寿敏一眼。 身体内部损耗严重,大概还能再活个十年。 如果自己出手,再延长几十年没问题。 可又怎样呢?没有任何意义。 秦源目光转向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土堆,没有墓碑。 神念波纹一样扫过。 是一头毛驴的尸骸。 依稀能看出是他心爱的小毛驴。 “它是如何死的?”
“绝食而死” 李寿敏说的很平淡。 过去了太久了,心中的那点凄然早就被磨平了。 秦源怔了怔,就没有然后了。 如果说第四代毛驴绝食而死这件事是一朵浪花,他的内心就是汪洋大海。 换句话说,他已经失去了诸如难受、堵得慌、伤心等感受了。 这,就是长生不老的代价。 “你喜吃驴肉否?”
李寿敏忽然问了句。 秦源怔了怔,摇头:“我不喜吃驴肉” 我不喜吃驴肉。 秦源又在心里说了一遍。 这是对心里那朵微弱浪花的回应。 啪嗒,啪嗒……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传来。 在冷寂的坟山显得突兀。 李寿敏回头一看,见是西门家的马车,脸色变得很不好:“你成西门夫人的情人了?”
“是她寡居的女儿” 秦源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一起听戏” 对方信不信,是对方的事。 秦源行的端做的正,无愧于天,不委于已,不畏于言。 李寿敏半响蹦出一句:“不愧是秦叔的孙子” …… 一晃到了九月,七十五岁的杨虎禅病危。 杨家,杨虎禅卧房之中。 一片凄凄惨惨。 秦源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病榻上的杨虎禅。 他现在是个小字辈,没有资格上前。 “过来” 叫谁? 秦源左右看了看。 “过来” 杨虎禅瘦巴巴的手朝秦源无力扬了一下。 秦源从人群之中,走出来,来到快挤不下的床榻前。 杨虎禅用老树皮一样的手抓住秦源的手,放在了一个年轻后生的手上。 这人秦源认识,叫杨友麒,是杨虎禅的孙子。 是个术法奇才,现在是钦天监监正的记名弟子。 是杨家第三代最有出息的。 “以后,你们要互相照应。”
杨虎禅浑浊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别人以为杨虎禅是看在过世的秦源份上,让孙子照顾秦操。 秦源却怀疑,这老家伙疑心他的身份了。 秦源认识的人很多,但最机灵,最聪明的,还是要数杨虎禅,一辈子除了那次差点掉坑里,都是顺风顺水。 秦源感觉手背被拍了一下。 望向杨虎禅,后者的口型是六个字,‘照顾他,拜托了’ 果然怀疑我了。 秦源没有点头。 不好意思杨老哥,我不信任何人。 杨虎禅带着一丝狐疑的表情,永久的闭上了眼睛。 杨虎禅不是秦源关系最好的朋友。 却是秦源唯一有一见如故感觉的人。 “杨老哥,我会照顾你孙子的” 秦源在心里说了一句。 一晃到了九月中旬,钦天监一年一度招人的日子。 钦天监摘星楼前。 微胖了一些的秦源从西门家的马车上下来。 这些日子,他被西门小姐伺候的跟过年一样。 度日如年。 也有不顺心的事。 这些年,郑三发为了支持对外征服战争和镇压大同军(以前的大同会),大搞专营钱庄,大肆印银票,导致银票泛滥。 一百两面额的银票,九年前能买一头耕牛或两头黄牛,八年前值一头黄牛,七年前值一头猪,五年前值一袋粮食,三年前值一只鸡,一年前值鸡蛋两个,今年值一个鸡蛋。 他算了一下,损失了好几百……两。 没错,就是几百两,坐化前,秦源将所有的银票都兑换成了实物和不怕通胀的产业。 身为一个长生不老的人,没有这点觉悟,他可以去死了。 秦源念头转动的同时,来到了摘星楼前。 抬头望去。 摘星楼一共十二层,在这个建筑物普遍不高的世界,有点突兀。 正要踏上台阶,议论声响起: “昨晚吕笠死了。”
“吕笠?真的,你没弄错吧” “千真万确,好像是走火入魔发狂而死。”
随即,一片压抑的欢呼声响起。 可见吕笠有多遭人痛恨。 云飞兄,是你儿子自找的,不是兄弟不讲情分……秦源踏上台阶,进入了钦天监摘星楼。 六个牌子,映入眼帘,药师,望气师,炼器师,风水师,阵师,练气师。 秦源径直走到写着望气师的牌子前。 后面坐着的穿着孝服的是杨虎禅之孙杨友麒,职位是望气科知事。 “这是在下的户贴,牙牌” 户贴就是户口本,牙牌就是身份证。 秦源化道前就弄好了。 杨友麒没有任何反应。 秦源探头一看,对方居然在看自己写的史书。 “咳” 杨友麒拿过户贴翻阅,愣了一下,抬起头,惊讶道:“是你啊” “坐” 他紧接着说道。 坐下后。 秦源问一句,杨友麒答一句。 不知道还以为秦源在招人。 秦源很无语。 杨虎禅的孙子和杨虎禅简直是两个极端。 一个灵活到极点。 一个木讷到极点。 秦源瞅了一眼杨友麒之前看的史书。 后者解释:“我祖父让我多看你祖父写的史书,学习你祖父的存身之道。”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之中带着纯粹的敬仰。 “学习?”
秦源有点惊讶。 杨虎禅居然会推崇自己。 “嗯,我祖父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夸赞你祖父,说你祖父比他强,到去世都没有翻船。”
杨友麒很认真的表情。 原来掌院心里是这么看我的……秦源有些唏嘘。 “不说这些” 杨友麒把史书收起来,以传音的形式给秦源讲述了什么是望气师。 一个是测真言,一个是看一个人的气数,一个国家的气数,达到高深的地步,还可以篡改气数,遮蔽天机。 秦源正要感慨厉害,杨友麒不好意思的说:“刚才说的监正还在摸索之中,现在能做的只有测真言和简单望气。”
秦源无语。 不是因为对方说了屁话。 而是测真言。 测真言最常用的地方无非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 也就是说,他绕了一圈,还是没离开天牢(天牢在刑部)。 “这里面装的石胆液滴到眼睛里,可以开启天眼。”
杨友麒递过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秦源接过,迟疑一下,将之滴到了眼睛里。 随即一股灼热感袭来,秦源下意识闭上眼睛,来的快,去的也快。 再次睁开眼睛。 杨友麒头顶出现了白色的气,略微有些黯淡。 “看到了什么气?”
“白色,有点黯淡。”
杨友麒点头,郑重的问了句:“你为何想要入钦天监?”
“我路过,看这里在招人,就进来了。”
秦源平静道。 杨友麒愕然看着秦源。 秦源依旧平静的看着杨友麒。 杨友麒喉咙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耳廓一动,微微点头,从气海里取出一枚令牌,推到秦源面前:“你以后是钦天监望气科的令史了。”
刚才有人给杨友麒传音。 在钦天监,能给杨友麒直接下命令的,只有一个人——监正。 “这么简单?”
秦源佯作诧异。 “这是监正亲自下的令。”
杨友麒实话实说。 监正:“……” 秦源:“……” 这真的是杨虎禅的孙子吗? 不会是杨家公子被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