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伴随一道轻声细语的问候,身穿一袭淡紫色纱裙的丁夫人迈着细碎的步伐,朝刘老夫人所在的方向靠近。“两位,坐吧。”
刘老夫人用眼神示意站在自己身侧的婢女,对方心神领会地端起桌上的茶壶,分别给丁夫人和媒人倒了一杯热茶。“上好的铁观音,丁夫人可以尝尝。”
刘老夫人朝丁夫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丁夫人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道:“这茶虽微苦,细品却别有一番滋味。”
“丁夫人到底是个懂得品茶的人。”
刘老夫人顺势夸赞了她一番,自顾自也喝了一口热茶。有了前头的铺垫,丁夫人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那两人的婚事上,而这时,原本默不作声的媒人也见机开了口,加入说服刘老夫人同意这门婚事的行列。“刘老夫人,我想建成和刘娇的事,您应该知根知底。就在昨晚,我还跟老爷商量此事。他也觉得眼下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促成这段姻缘。”
丁夫人面不改色地跟刘老夫人解释道,希望她能够分清孰轻孰重。刘老夫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幽幽地摇了摇头。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一想到那日刘娇回来后,她跟二夫人闹得家中鸡飞狗跳,好不容易用银两才安抚好这母女俩的情绪。要是现在她去跟二夫人说,自己替她答应了跟丁家结亲的事。估计又要闹得一番折腾。再者,这丁建成在外头是个怎样的名声,她也曾略有耳闻。一个断袖之癖还妄想娶她刘家当媳妇,简直是可笑之极!不过,这些话,刘老夫人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当着丁夫人的面讲。毕竟,他们两家还未到当场撕破脸的境地。“丁夫人,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只不过我细细思考了一番,觉得这婚事还是不办为好。”
丁夫人瞳孔微缩,脑海不由地浮现今早自家儿子对她所说的忠告。幸好,她听了儿子的建议,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刘家提亲。否则,要是到最后跟刘老夫人没有谈拢,那她岂不是间接性地丢了丁家人的颜面?想想就觉得心有余悸的她,放在大腿上交叠的双手微微收紧。原本还自信满满的心理,在刘老夫人这段回应后,稍有泄气。“刘老夫人,此话怎讲?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丁夫人佯装镇定,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试图进一步说服她。“丁夫人可能有所不知,刘娇在那件事发生后,回家到嚎啕大哭,情绪极其不稳定。若不是大家好说歹说才让将她的情绪得以控制,指不定现在每日都呆在房中以泪洗面。”
刘老夫人低垂着眼,经过岁月洗礼的面容,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她微蹙起的眉头,整张脸的褶皱便清晰可见。“刘老夫人,我明白你意思,但为了避免以后给刘娇带来更大的伤害,眼下结亲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不是吗?”
女儿家的贞洁,有些人看得比命还重。他们丁家又不是不负责任,眼下主动给她一个进门的机会,她理应接受才对。刘老夫人心思一动,觉得丁夫人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她真的断然拒绝了这门亲事,那刘娇的未来该怎么办?碍于这个层面上,根本就不会找到什么好婆家。到时候指不定这的二夫人又会开始闹腾。媒人到底也是一个会看脸色的主,见刘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动容,便加把劲,顺着丁夫人的话,分析若是不嫁娶,刘家所要面临的弊端。“丁夫人的意思,我都懂,只不过有些事,还是要稍稍斟酌一番才行。”
丁夫人暗自松口气,总算好说歹说,让刘老夫人稍微松了口。虽然,刘老夫人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说法的,不过,丁夫人在心底暗自猜测,觉得建成跟刘娇的婚事应该有戏。“既然刘老夫人还想考虑,那我们就给你些日子吧,但愿您老能尽快回复我们。”
见好就收的道理丁夫人还是懂的,她生怕自己要是伙同媒人逼这刘老夫人太紧,只会适得必反。待目送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刘老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去后院寻找刘二夫人和刘娇。“有件事想要跟你们商量商量。”
刘老夫人刚落座榻上,就抬手轻唤刘娇,示意她过来。“刚才听侍从说丁夫人来过,不知您怎么跟她说的。”
刘娇低垂着眼,听娘亲这么说,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冷意。“既然你都已经知晓,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刘老夫人重重地咳了一声,随后跟她们开门见山地提起了婚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娇儿还是嫁到丁家也好,人家毕竟条件也不差,嫁过去也不会吃苦头过日子。”
“老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娇儿心里有多苦,明知道她对这件事有阴影,您还是执意想让她嫁到丁家?那丁建成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断袖,娇儿嫁过去能幸福吗?”
刘二夫人二话不说,便毅然决绝地拒绝这门婚事。“难道,你想让娇儿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阴影之下吗?”
刘老夫人稍稍提高了嗓音,睁着浑浊的眼眸,死死盯着刘二夫人。“都说女孩子家家,贞洁最重要,可眼下娇儿已经没有了,有哪户人家还会要她?与其遭人唾弃过后半辈子,还不如风风光光嫁进丁家!”
刘二夫人双眸怔了怔,下意识神情复杂地瞥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刘娇,倏然觉得刘老夫人所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一想到刘娇今后的日子,刘二夫人犹豫了。只要是稍微有些脸面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己家中的子弟娶一个失贞的女人,只有那等粗鄙的农民或者平民,才会不介意女人是不是失去了清白。可让她们把刘娇送到那等人家,就等于是一颗废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