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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夕禾刚刚遭到生死危机的示警,此刻心思沉下,没了看热闹的心情,倒是赫连九城的心态转换着实迅猛,刚刚还是惊得炸毛,此刻就兴致勃勃地观望起楼下的情况。
时不时这狐狸嘴里发出啧啧两声,看得极为起劲。 “这男修瞧着还真霸道,似乎是这城中的盛族。”“和他对上的男修也是大比的选手好像,但不是王城之人。”
裴夕禾听见这两句话就已经粗略有了个印象,猜测了个大概。 人族演武不易,可若是取得一些成绩,那对于修者本身而言,足以说受益无穷,人族高层的侧目,资源的倾斜,势力的招揽,可以说将来的修为之路已经被打造出了一条坦途来。 演武大比的名额如何宝贵,如何稀少?就算是这王城之最的帝昭,也只能出五人斗法场,莲城足以算是甲级城池之最,隐隐有凌驾于一些青黄不接王城的趋势,又和诸多强盛王城关系极好,这才能拿下了三个斗法场名额。 而每一座甲级城池,却有一个固有的名额。 王城之中,总有自认实力天资强盛之辈,苦于名额稀少,无法参与,瞧见外城之人,明明实力底蕴皆不如自己,却能拿到名额。 事有不公,必生怨怼,利益越大,越是眼红,如此爆发冲突,一阵喧哗,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那清气只是起个浅薄作用,若真是能完全叫人不生杂念,那修士岂非一生都不会产生心魔? 甲级城池固有的一个名额,是仙刹人族的高层决定的,出于什么样的考量,裴夕禾不了解仙刹人族的真实生存情况,城池之间的利益关系,不做评述。 狐狸嘴里啧啧两声,尾巴一甩,扭头转身回来对着裴夕禾,明显是热闹看够了。 他对着裴夕禾说:“真有意思,也难怪,我瞧那王城之人同那人虽同为元婴圆满,可王城修者明显修为更深,隐隐有踏入半步化神之息。”
但如果此事只是如此简单,赫连九城不会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他心里自有分寸。裴夕禾等着他的下一句,果然,狐狸传音给她道。 “那化神的气息,同那王城修士的气息有相似之处,只怕关系匪浅。”
裴夕禾扬起笑颜,从桌椅上站起身,狐狸跃到她的肩头。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如今出现了一条线,总能顺着它,走向源头处,把那化神修士的底细扒出来,再一击格杀。 “离王城大比还有些时间,但也由不得我们懈怠。”
隐患存在,就不能叫它在时间的温床里面继续滋养,需得立即拔除,杜绝一切可能被孕育出的危机。 …… 高云层叠,暗晦湿裹。 骤然之间,一声沉闷的雷声在云层轰鸣,下一刹便在耳畔响起了清脆如玉珠落盘般的响声,宋燃真眉宇之间满是疲倦,一袭如霜的白发垂落在身后。 他站在亭下,不由得伸出手往前接了一捧,冰凉的触感叫他微微静神。 宋燃真眼瞳最深处有着一点赤芒冒出,宛如旋飞的花朵,又如腾飞的龙凤,顷刻之间那赤色便是弥漫了整个眼眸。 他看向远方,深处的手掌握起,刚刚所接的雨水顺着手掌的缝隙溢出。 “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他清俊的面貌上此刻透着一股异常的苍白憔悴之感,原本身为返虚修士的鼎盛的精气神似乎都极为衰弱。 一声轻叹,他闭上了眼眸,掩下那妖异的赤眸。 “九万四千八百一十三。”
宋燃真低声呢喃着,透过时光之河,他推演出了九万四千八百一十三道属于天虚神州的未来线。
每道未来线都有所变化和不同,可唯有一个结局,神州天崩,天下宗师身殉道,亿万生灵化虚尘。 那双眼睛的主人,太过恐怖,是难以抵挡的陨劫。 “真的没有办法吗?”他自问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倦意,一次次地窥伺未来之线都是在消耗自身的生命本源之力,这么多未来线都指向了一个结局,冥冥之中有了预感,此未来已然成了注定。 挣扎只是枉然耗力? 还要挣扎吗? 突然那雨中走来一人,手执着一油纸伞,他身形挺拔,却如杨柳细叶飘飞,带着几分孱弱之感,面上白纱束眼,似乎是目不能视物。 “为何不换个思路呢?”
“线千万,起点已定,终点却未曾瞄定,九万多次,为何真的一次都无法成功避开命运悬在脖颈上的刀刃?”
“或许是,终点,出了问题?”
宋燃真刚因为他的出现和话语而心中生出的忌惮刹那溃散,他眼神猛张开,赤色妖异,心神迎来一阵震颤,是呀,如果是终点出了问题,已经锚定,无论命运线如何摇摆分叉,最后都只能汇到既定的点上。 那么自然怎样都避不开。 姬长生唇角扬起,白纱下的眼眸黯淡无关,他的这一双眼睛彻底废弃了,那日所见裴夕禾,他反复思量,不得其解。 注定早夭之人要如何从死劫之中夺下生机? 除非她本就不该死,身为天机门人,他对于这飘渺的命,虚无的道,从来都是无法抵抗,哪怕是因为反噬被削减的寿命刚刚恢复了些许,双眸还有一丝恢复的生机,他也不顾,再次占卜。 又是巨大的反噬,他只窥得了一二的秘密,便已经无法继续承受,不然便会当场横死。 可足够了,这天虚神州,和那女修的问题,是一样的。 一道未来线被未知的手捉了出来,将其尾端接在了时光河流上,成为了终点。 所以无论如何反抗,河流淌过,被努力截断河道,想要创造出流向,最后都会到达相同的地方,汇入海洋。 宋燃真两处眼角溢出血色红丝来,他不识得姬长生,可看过刚刚再次催发神通,瞧见了一二东西后,面对此人已经全无提防。 “如何破局。”
姬长生仰天一瞧,隔着油纸伞,滴雨不沾,在念力的探测下,纤毫毕现,那天机上云团暗灰,天光晦暗,内里却有雷鸣之响,轰隆轰隆。 “在努力的,可不止我们。”
他笑出了声,混在雨水哗哗,雷声轰轰的响声里面不甚明显。 姬长生被占卜二次反噬,金丹圆满的修为,此刻却气息萎靡不振,仅仅是用力笑出了声,胸腔之中就泛起一阵撕裂的痛感,干燥的咽喉内被粘稠的液体沾湿,一股血腥气涌入口腔中,叫人泛着恶心。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唇角的猩红,手执油纸伞,对着宋燃真行了一礼。 “恭送尊主。”
他在骤雨之中,从山上而来,此刻行完礼,雨势已经稍减,抬步走回,隐于一片山林雨水朦胧之间。 宋燃真没有多问,也未曾拦住他。 他仔细揣摩着姬长生所说的话语,最后嘴角上扬,洒然一笑。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