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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空寺的位置很神秘。
因为是不可知之地,即便是世间修行者,也只能够隐约从坊间知道,这个佛门圣地,远在大唐中土之外的极西荒原深处,与北极荒原差不多,也是一个人亦罕至之地。 悬空寺,悬空山脉,顾名思义,应该是悬浮在天上才对。 可是,谁又能够想的到,悬空寺非但没有悬浮在天空之上,反而是处于在地面之下呢? 也就是宁缺。 因为有脑中系统的指引,才能很认真的确定,远处那座将宠大身躯隐藏在地面之下的山峰,便是所谓的悬空寺所在的悬空山脉。 而至于,为何会有悬空山脉,这个很神奇的名字传出来,等真正到过这里的时候,到时也很好解释了。 悬空寺所在。 其实非但不是在天上,而且处于荒原上的一个巨大的天坑之内。 而天坑,本就是一个湿气就重的地方。 自生雾瘴,此时汇入地表无数晨雾,顿时变得白茫茫一片,而佛祖所化的那座雄伟的山峰上,云雾缭绕,山腰之下完全无法看到,仿佛消失一般,从这相隔已经不到数十米的黑色马车上遥遥望去,可不就像是一座飘浮在云端之上的悬空山脉一般。 再来看悬空寺,黄色的寺庙隐藏于山脉之间,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仿佛也是一处佛国仙境一般。 宁缺牵着马车的缰绳,站在马车之前,看着这眼前的一幕,也不由感慨道:“原来这才是悬空寺的由来,今日我宁缺算是也见识到了。”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遗憾,但宁缺总归人都已经到这里。 这一路上,走的到底有多辛苦,只看这黑色的马车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的污点以及剑痕,刀痕,就已经可知道了。 宁缺肯定没少杀人。 冥界入侵代表着永夜的到来,代表着人世间的毁灭,而冥王的女儿,代表的自然也是整个人世间的敌人。 西陵神殿,甚至都不用去特别蛊惑。 只需要放出消息即可。 而他宁缺,只要还与自己的小侍女在一起,只要还与冥王之女在一起,便始终都是这整个人世间的大敌,也将会等于一个人独自站在整个人世间的对立面,而也就意味着,世界再大,也不将再不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哎。 只能说。 昊天神戏耍了世间所有人啊! 光明与黑暗,分明都是他昊天神的一体两面,但却又偏偏因为世人愚昧,不知真相,在所谓的光明指引之下,来前赴后继的追杀昊天神的另一面,所谓的冥王之女,难道不正是他昊天神的神念转世之身? 宁缺也都被骗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以为,小侍女桑桑只是冥王之女,而自己之所以举世皆敌,被逼得在一路上不得不大开杀戒,也只是因为自己小侍女,桑桑的真实身份,不被世人所容,以及想要通过除掉她这个冥王之女,来躲避接下来永夜黑幕降临的这末日大劫。 【叮!发生宿主已接近新的未可知之地,佛门悬空山脉‘悬空寺’,先发布新的主线剧情。】 【佛祖的棋盘:昊天之下第一人,于无数年前修成正果,开创西方佛门悬空寺一脉,死后身躯化为悬空山脉,并于棋盘中建立极乐世界,极乐世界为佛的世界,人人诵佛,人人拜佛,人人皆可为佛。】 【要求:主动进入佛主的棋盘,了解佛祖身躯化道,入寂灭之真相......最终破佛祖棋盘而出,并献祭之。】 【注:不管此任务做与不做,系统都建议,宿主一定要带着你的小侍女桑桑,尽可能的先进入这座悬空山脉‘佛祖的棋盘’,因为也只有这座未可知之地,才可屏蔽来自于昊天神的目光,冥王的目光,以及阻止你的小侍女桑桑的‘病情’继续恶化下去。】 宁缺心动了。 真的,如果不是这最后的一条,事关自己的小侍女桑桑的安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真未必有心思,来想怎么样夺取这一处未可知之地:佛祖的棋盘。 桑桑病了。 是的,病的很严重。 自离开了长安城开始,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到了,还是那黑暗的主宰,冥王的目光,终于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这个在人间的女儿。 桑桑体内的黑暗之力开始觉醒了。 纯粹的黑暗,让她的身体在开始畏寒,以前还只是偶尔一次,他宁缺抱着对方暖和暖和,渡给对方一点自己身体里的至阳之气,对方也就差不多可以缓和过来。 可是这一次不同了。 抱抱不管用。 至阳之气也不太能起作用。 浓浓的黑暗之力,缠绕着桑桑这傻丫头,让她整日整夜,现在都仿佛是一块冰块,除此以外,整日整夜,又都处于昏睡状态,十个时辰起码有九个时辰都是处于不清醒之中,让宁缺很担心,怕对方再一次醒过来,就有可能不是自己了。 宁缺不傻。 他反而很精明。 也知道,所谓的冥王之女,其实很可能就是冥王本人,而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那么他的桑桑,很有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取而代之,将会是一个叫做冥王的神,来主导这一具他的小侍女桑桑的身体。 不... 绝不。 宁缺发誓,一定要阻住这一幕的发现。 “老师夫子也是这么说。”
“现在系统又是这么说。”
“看来,不管是为了解救桑桑,了解冥王的真相,还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献祭这未可知之地佛祖的棋盘,这一座天坑内的悬空寺我都非闯不可了。”
宁缺心道。 在他的身后,大黑马低首轻踢地面,心情却是焦虑紧张到了极点,前面似乎有刀山火海一般,让它这一匹已经初步可以存在,都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心悸。 “你这死马...”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宁缺回答笑骂一声。 他走回去到车厢旁,从行李里取出一个铁筒模样的东西,双手微微用力拉长,然后凑到右眼上,向远处地面之下的山峰望去。 嘿。 这家伙可不就是望远镜。 铁筒是由他宁缺设计,然后由四师兄和六师兄,两人合力精心所打造的而成,工成之日,一共做了两个,其中一个孝敬了老师夫子,还有一个他自然也就带在了身上。 说起来,在这个世界上,望远镜,这三个字,还有由老夫夫子所起呢。 宁缺拿着望远镜,看着圆形视野里被放大了很多倍的景致,看到了庙前石坪上正在做晨课的僧人,天坑里的云雾流淌速度很快,山峰里的黄色寺庙时隐时现,有时候还偶尔能够看到山腰之下的世界,大概有风从天坑底部向上呼啸而起,山腰间的厚厚的云层被吹散了很多,宁缺赫然发现,这座巨峰山腰之下,竟是层层叠叠、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层的梯田,看田里的植物颜色,应该是荒原上也很难种活的寒稻。 紧接着。 宁缺又发现天坑底部居然有河流。 哦。 对了。 还有农舍。 什么悬空寺,这根本就是一个小型的王国。 根据看到的片刻画面,宁缺简推算出,悬空寺里大概有逾千名僧人,天坑底部极大片的原野上,至少又生活着十余万肤色黝黑,衣饿褴褛的农奴,负责为峰间悬空寺提供生活所需物资。 “哼!”
“好一个悬空寺。”
“好一个佛祖的极乐世界,原来制度还处在上古世界,是一个农奴制的会社体系小王国呢。”
宁缺看的冷笑连连。 所谓的佛,原来也不过如此,在极短的时间里,宁缺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的画面,有被铁索穿透肩胛骨的逃奴,倒毙在寒稻田里的不敬佛者,被吊着的尸体,跪倒在山峰前的十余万名贫苦的农奴,寺中僧人骄奢的生活....... 不用多说,悬空寺存在了多少年,想必那些农奴便在天坑底部生活了多少年,不知有多少代就在不见天日的潮湿阴暗地底,辛苦地劳作,任劳任怨地生活,而悬空寺里的僧人,也肯定自有手段像驱使牲畜般在驱使这些农奴,才能维系悬空寺的吸血存在一直这么多年。 宁缺放下望远镜后。 久久的不言。 他也不相信,哪怕是再虔诚的佛门信徒,也不可能永生永世承受这样的折磨。 可是,他宁缺又应该怎么做呢? 夜晚很快到来。 桑桑也醒了,掀起车帘,也看到了眼前的画面,震惊的无法言语。 宁缺把望远镜递给她,笑着说道:“看看,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世人都说你是冥王之女,难这个冥王之女倒是说说看,我们此去,是去做客好呢?还是去解救这些农奴好呢?”
去做客,也就是去佛门为友。 而去解救这些农奴,恐怕就是又要厮杀一场了,悬空寺注定将会血流成河,而宁缺仅以一人,独对整个佛门悬空寺,未可知之地,也将注定名传这整个《将夜》的人世间。 可他宁缺居然将这个重要的一个选择,就这么交给了才刚刚苏醒过来的,自己的小侍女桑桑。 不对,应该是冥王之女桑桑。 桑桑沉默了很长时间:“我真的会毁了这个世界吗?”
宁缺想也不想回答:“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不过如果是那样的世界,毁了似乎也无所谓吧?”
哪样的世界? 自然是指这前方的天坑内,佛祖所化的未可知之地,极乐世界悬空山脉脚下的数以十万的农奴。 桑桑听罢,又沉默了下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宁缺口中的毁灭,与她口中的毁灭,其实也并不是一回事,只不过是两个人都在故意混杂。 这眼前的农奴世界可毁? 难道,这整个人世间,也是可以毁灭的吗? 宁缺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有些微凉,但不像犯病时那般严重,稍一沉思后,替她穿上裘衣,抱着她走下了黑色马车。 “今晚咱们就在这里过一夜。”
“你也不必急着回答。”
“等明天咱们进了悬空寺以后,亲眼看过那些农奴,你再做出决定也不迟。”
宁缺将桑桑抱到了一株菩提树下,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荒芜,偶有几株寒柳也早已落叶枯干,不知何时远远传来凄厉的鸟鸣,依旧青翠的菩提树,在荒原里显得极为醒目。 桑桑虚弱地靠在宁缺的怀里:“如果连这里也毁灭了,而我的病,又一直都不能好呢,那我们以后又要去哪里?”
宁缺抱紧她,回答道:“当然还是回书院。”
“可是我很担心。”
桑桑的身体在发抖,是冷,也是很些心安。 宁缺声音低沉道:“你在担心什么?”
桑桑有些难过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的病一直都不好,我沉睡以后,真正冥王之女从我的体内苏醒过来,世界马上便要因为我而毁灭,那时候该怎么办?”
声音里面充满了哭腔。 到底是小女孩,桑桑哪怕真的是冥王之女,真的是昊天神的神念所留在人间的转世之身,但那又如何? 她还是她。 一个只有十几年阅历的小女娃。 宁缺突然有些烦闷的站起来,狠声说道:“我说过了,我不在乎。”
“可是你的老师夫子,你的师兄与师姐们,他们都在乎,还有大唐的百姓们,他们也都在乎,宁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干脆自杀算了?”
宁缺摇摇头:“如果是书上那些悲情故事,倒真有可能是这种结局,不过我早就说过了,这不是书上的故事,我不爱读书,不想死,也更不想你死。”
自杀? 怎么可能。 他还有底牌呢。 桑桑难过的带着哭腔说道:“但是宁缺,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冥王之女,注定了她将会是这整个人世间的敌人,而宁缺选择了与她在一起,也将注定了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容身之处。 这一刻,是绝望与孤独正在包围着她。 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我有办法,你要相信我,悬空寺是佛祖所留下来的棋盘,老师夫子既然让我们两来这里,就说明这么一定能帮助到你的东西,你说我们已经没有了未来,但是未来是不确定了,不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人知道到底结局会是什么,你说这对吗?”
宁缺没有去提脑子里面的系统。 而是只提了老师夫子。 不是不信任桑桑,是冥王之女的身份,让他不得不警惕的保管好自己的底牌。 或许是夫子的话起了一旦作用,桑桑苍白的脸上,也终于不再是那么的绝望。 宁缺笑道:“这就对了,居然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明天也许便是最后一天,其实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可以催促我们去做很多以前想做,却又一直都不敢去做的事情。”
“比如呢?”
“我想和你生孩子。”
“可是生孩子需要很长时间,你有没有现在就想要做的?”
“哈哈哈....你还别说,还真有......” 宁缺怀中抱着桑桑,取出一支背后的元十三箭,当即便意气风发,在这棵被世间佛门信徒视为绝对象征,神圣不容侵犯的菩提树上,刷刷刷刻下一行小字:天启十五年冬,书院宁缺,携妻冥王之女桑桑,到此一游。 罢了。 直接将箭茶回。 又道:“今天先刻字,明日待为夫我灭了这伪善的佛门悬空寺以后,假如不死,咱们两就一起生孩子,你说好不好?”
听罢宁缺此言,哪怕真是一块冰,桑桑惨白的脸,都已经开始变得红润了起来。 羞也羞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