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文书局,余掌柜把昨日《呓语》的售卖情况全部汇总起来后,不禁脸色微冷。《呓语》前两天的大卖,让他以为今年的话本榜上,丛文书局一定可以占据前列。却不曾想另外三部话本问世后,对《呓语》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如果不是因为太白在文圣榜上掀起满城风雨,再加上《相思二首》的最后两句,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呓语》的销量只会更差。甚至有很多文士在文圣榜上说,《呓语》就是对《相思二首》最好的注解。明明是作配诗文,结果反而让话本成为了诗文的注解。简直让人费解。“如果不是因为《呓语》抢先了两天,现在《呓语》就该垫底了。”
余掌柜把手中的纸撕成碎片。一名管事开口道,“现在各大书局都放弃了情爱话本,转而推出了《灭妖记》这样的战斗厮杀类话本。”
“我们是不是也该抓紧时间请书局的各位大师出手?也许可以挽回颓势。”
余掌柜深吸一口气,“黄大师那边先把情况和他说清楚,其他话本也该尽早拿出来。”
“《呓语》也不能放,前期投入太大,而且和太白绑在了一起,现在太白的风头正盛,要是不能加以利用,那也太浪费了。”
管事皱眉道,“太白现在名望受到了四位大师的影响,《相思二首》的排名并没有到特别出彩的地步。”
余掌柜斜睨道,“什么时候文圣榜第十四位,已经不被看在眼里了?”
“太白的《相思二首》不如《登第九楼台》,但也压过了很多大师。”
“只不过可惜的是,前五位依旧被四大书院和国子监的超级新人牢牢占据,大晋文坛更多讨论的,是这五名超级新人,谁能成功登顶。”
“太白终究还是被压了一头。”
众人还在商讨的时候,门外有一位伙计敲门走了进来,“余掌柜,白鹿书院传来消息,说有事想和您谈谈。”
余掌柜起身,跟着伙计离开房间,留下一众管事面面相觑。良久,余掌柜回到房间,脸上的愁容消散了不少。“掌柜,白鹿书院那边有什么事吗?”
有管事疑惑问道。余掌柜笑道,“不愧是太白,竟然想出了这样的点子。”
“去吩咐丛文书局的所有书铺,两天后将会随书赠送太白亲笔手书拓本。”
“另外还有三份太白真迹,也会夹在《呓语》中,可遇不可求!”
“手书内容,便是《相思二首》的最后两句诗。”
一众管事互相对视,很快便想到了其中的妙处,不禁抚掌赞叹,“这太白真把自己的名望发挥到了极致!”
“太白手书的意义非同一般。”
“哪怕只是因为《相思二首》的最后两句诗,也足以吸引一大批女子姑娘的追捧。”
“再加上他初出茅庐便登顶文圣榜的惊才绝艳,多少文士都想一睹他的真迹。”
“这一招真是绝了!”
余掌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大手一挥,“快去准备吧。”
“今晚太白的亲笔手书就会送来。”
“《呓语》彻底沦为《相思二首》的附属也就罢了,重要的是要把书卖出去!”
……这两天,吕文梁终于松了一口气,太白的《上邪·赠知音》让他有种面对文宗的错觉。完全把男女之情写到了一种极致。只是很可惜,太白错过了最佳的登榜时机。现在即便太白的势头很猛,但想要让这首诗登上文圣榜,难度极大。初五之后,争榜大潮汹涌澎湃,聚拢的名望难以想象。而《上邪·赠知音》却不在文圣榜上,两相比对,结果可想而知。“现在太白唯一的翻身机会就是《相思二首》,靠《相思二首》聚拢的名望,让更多人能看到他名下的第二首争榜诗文。”
“可他终究不是文宗,无法达到一呼百应的地步!”
吕文梁一眼就看出了李长安的想法,“必须要把太白的威胁降到最低!”
此言一出,顿时有好几位大师附言。“不错,太白狂妄自大,不将我等放在眼里,还敢公然挑衅,若真让他得偿所愿,岂不是将我等贬低的一无是处?”
“这股势头必须要压下去!”
“继续在文圣榜上压制太白,让《相思二首》跌出前二十。”
“小觑天下人,以为初五之后再争榜,也能登上文圣榜,他以为他是文宗吗?”
这时,有人开口提醒道,“丛文书局这两天打出告示,说要随《呓语》附赠太白《相思二首》最后两句诗的手书拓本。”
“另外太白的手书真迹,也会出现。”
“民间有不少人都在等。”
吕文梁等一众大师闻言,不禁冷笑一声,“太白也就只剩这种小把戏了。”
“他的诗才再如何出色,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书法文字靠的是长年累月的浸淫磨炼,靠歪门邪道是成不了气候的。”
“就算从小开始练字,现在也就学徒水准,只能说方正有规矩。”
“靠这样的手书能掀起多大风浪?”
“我看丛文书局已经黔驴技穷了,《呓语》被另外三部话本压得抬不起头,也就只能用这样的昏招了。”
众人皆不以为意。嵩岳书院在吕文梁等一众大师的带领下,再次开始了对太白的批评驳斥。而太白并没有任何反应。文圣榜上《相思二首》现有的排名再次岌岌可危。……三月初九,何婉茹是当朝正六品翰林院侍读何昌文的嫡女。翰林院,乃是朝中清贵聚集之地。能够在翰林院有一官半职,未来再往前踏一步,便就剑指六部了。何昌文的身份,即便在京城都不算低。何婉茹凭借何昌文的缘故,再加上自身知书达礼,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颇具声名。今日一早,何婉茹便带着贴身丫鬟,前往丛文书局在京城开设的书铺。“小姐,《呓语》我们不是已经买好几本了吗?怎么今日还要去买?”
丫鬟不解地问道。何婉茹莲步轻移,说话声音也是柔声细语,“今日开始,《呓语》里可能会有太白的亲笔手书。”
“我一定要拿到!”
“老爷上次还帮小姐写过那两句诗,小姐这样做老爷会不会不高兴?”
丫鬟不无担心地说,“老爷在书法一道上,距离大师只有一步之遥,他的书法很多人求都求不到呢。”
何婉茹说道,“爹爹摘抄诗句,那也只是摘抄而已,诗又不是他写的。”
“太白的手书,意义完全不一样。”
二人来到丛文书铺,却发现京城不少女子已经在排队买《呓语》话本了。“天哪,那是王府千金,还有礼部侍郎家的嫡女……”丫鬟远远看到那几道位份尊贵的身影,忍不住低呼出声,“连她们都要买《呓语》话本吗?”
何婉茹轻轻一笑,“太白的《登第九楼台》有大气魄,可在我与姐妹小聚中,《相思二首》却才是主流。”
轮到何婉茹,何婉茹直接买了十本。“小姐……老爷会说的。”
丫鬟赶忙低声说道。“到时候送给我的那些姐妹,自然不会浪费,爹爹不会发现的。”
何婉茹早就有了计策,“我们回去先把画本拆开,如果能有太白的手书真迹就留下来,如果只有拓本就赶紧送出去。”
何婉茹带着丫鬟匆匆往家走。可刚到何府侧门口,便碰到从马车里走出来的何昌文。“爹(老爷)。”
何婉茹不情愿地站在门口行礼道。丫鬟想要把话本藏到身后,却早就被何昌文看在眼里。“婉茹如此爱读书是好事,让爹看看,都有哪些书。”
何昌文面色如常道。丫鬟小心翼翼朝何婉茹瞟了一眼。何婉茹赶紧露出灿烂的笑,上前搀着何昌文的手臂,“爹,您肯定很劳累了,哪敢让爹在女儿的事情上劳神?”
“我让厨子给您做桂圆莲子羹。”
何昌文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我还能不知道你?说吧,又买什么话本了?”
何婉茹搀着何昌文走进侧门,“都是我们女孩家看的,爹也不知道。”
何昌文道,“要不我猜猜看?《呓语》?”
何婉茹脸上的笑顿时一滞。“买了多少本?”
“不多……”“嗯?”
“十本。”
何婉茹垂头丧气道。爹什么都知道,让她的小聪明毫无用武之地。“就为了太白的手书?”
何昌文对最近两天丛文书局的动静也很清楚。“嗯。”
“太白的诗才爹很认可,未来必定可以在大晋文坛占据一席之地!”
何昌文轻叹一声,“可他毕竟只是初出茅庐,我听说在白鹿书院的某一处分院,还只是一名学徒,他的手书连工匠都达不到。”
何婉茹抱着何昌文的手臂摇晃,撒娇道,“爹,女儿就看看嘛。”
“好……”何昌文无奈笑道,“爹和你一起看。”
何婉茹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使眼色,“谢谢爹。”
何昌文轻敲何婉茹的脑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一册话本二十文,十册就是二百文,要是给普通人家,就是好几天的口粮。”
“女儿知道了。”
何婉茹吐了吐小舌。父女二人来到前厅,丫鬟把十册《呓语》放在桌上。何婉茹迫不及待拆开外面的油皮纸。还是和之前的《呓语》一样,但是翻开书页,果然夹着一张宣纸。是拓本。但何婉茹眼睛却顿时一亮,只是看第一眼,这份拓本上的字,就让她极为惊喜。何昌文本不在意,余光扫过之后,动作却比何婉茹还快,连忙抢到手里,紧紧盯着手中的宣纸。“这……真是太白的手书拓本?”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不是不好,而是好的过了头!光看这运笔行文,完全是顶级工匠的水准。这还只是拓本啊。“会不会太白请其他人代笔了?”
何昌文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对何婉茹说道,“现在有不少沽名钓誉之辈。”
“怎么会?这可是太白啊……”何婉茹又拆开第二本《呓语》,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何昌文奇怪地看过来,也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没了动静。脑海中只闪过四个字。书法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