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带着斥候小队,率先冲出了望风崖。身后,零零散散的后备军士兵,也都跟着冲了出来。回头看去,崖顶上,一个个山匪从上面摔下,好似断了翅膀的鸟,惨叫着砸在地面上,溅起一蓬血肉。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已经跑出去很远的老黄,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巨响。只见一片火海从望风崖方向腾空而起,将整座望风崖都隔断了。熊熊火光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老黄,你说是谁在帮我们?”
王二麻擦了满头大汗,问道。老黄脑海中闪出一个身影,“你们觉得呢?”
杨二梆拽着小徐狂奔,冲老黄问道,“你知道是谁?”
“不光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还有刚刚的火焰,都是文法吧?”
“而且绝不是九品八品这种低阶文士。”
“咱们能认识这种大人物吗?”
众人的脚步慢慢放缓,大徐也跟了上来说道,“是啊,至少得是七品文士,这种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在咱们身上浪费文气?”
“一县县令也才不过七品”“我要是七品文士,肯定娶几个婆娘,整天大鱼大肉,谁还会受这种苦?”
老黄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你们说李四还活着吗?”
“应该……活着吧。”
王二麻说道,“昨晚山林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以他的实力,只要能冲出去,肯定还活……”“不是,老黄,你别告诉我,救了我们的人,是……小李!?”
另外三人的眼中也都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竟然认为,是李四救了大家伙!“老黄,是不是太夸张了?”
杨二梆也被这种猜测吓到了,“说他活着我信,可要是在望风崖救下我们,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李哥平日里……也没见他修炼文气……而且还跟咱们一样,随地就躺,靠在树上都能睡着。”
大徐话都说的有些磕磕绊绊,“他……真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老黄不置可否地说道,“不好说,但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
“跑进望风崖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一个人影,一刀插进石壁,挂在半边悬崖上……”“和他很像。”
“不过,无论是不是他,我们也都见不到他了。”
老黄长叹一声。“怎么?”
王二麻看向老黄。“就像大徐说的,他这种人物,怎么会一直跟咱们这些后备军混在一起?”
老黄笑着说道,“他一路北上,只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奉川三千里战场。”
良久,王二麻闷闷说道,“不管是不是他,这个兄弟我都认定了。”
后备军剩下的人稀稀拉拉,好似丧家之犬,一直往前跑了两百里,才在一处河边的树林停下来休息。每个人都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全是灰败之色。还没到北境,连仗都还没打。就被山匪剿了一半。这还是山匪没有痛下杀手的前提下,才能活这么多人。要不然人早都死光了。还有比这,更伤士气的吗?老黄趴在河边捧起水就往嘴里灌。跑到现在,嗓子都快要冒烟了。之前是为了挣命,压根没注意。现在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然濒临崩溃。再看其他人,比老黄更惨,昏死过去的都有好几个。大多数人都吐得天昏地暗,脸色白的跟死了差不多。斥候小队的几人缓了缓,刚准备出去看看。突然树林一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谁!?”
王二麻直接拔刀,低声喝道。“王哥,是我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同样狼狈不堪的身影从树丛里钻出来。“李……李四!?”
王二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呼吸都变了急促了些,“怎,怎么是你?”
老黄等人也都呆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李四竟然还会回来。李长安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叶,笑道,“王哥是咒我死呢?”
“怎么不能是我?”
王二麻连呸了两口,“我哪是在咒你?我们都以为你不会跟我们一起北上了。”
“王哥嫌弃我?”
李长安从小徐手里抢过水囊,连喝了好几大口,“我好歹也是咱后备军的一个兵啊。”
老黄把王二麻他们赶走了,百夫长要清点人数,总不能没人干活。只剩下老黄和李长安二人。“望风崖那儿,是不是你?”
老黄随口问道,好像在问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实际上老黄紧张的心都悬了起来。李长安看向老黄,神色平静,然后笑道,“我昨晚跑散之后,就扮成了山匪,跟着一起上了望风崖,趁着夜色就跑出来了。”
老黄点点头,也笑了,“活着就好。”
“是啊,活着就好。”
李长安双手枕在头下,直接躺了下来。他自然知道老黄不信,也知道老黄已经知道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刚刚说的那番话,看似说给老黄听,实际上是用来堵住其他人的嘴。望风崖一战,消耗太大了。李长安现在心都还在滴血。整整三张文法宝策被他撕了。如果不是那三个七品巅峰层次的文法。他又怎么可能在山匪手中,救下后备军这些人?北上的路才走了不到三成,就用了四张文法宝策。偏偏这些文法,他都还没掌握。接下来怎么也要省着点用了。要不然还没进奉川三千里战场,就全部用光,还打个锤子?王二麻他们很快就带回来一个让人心头一沉的消息,“只剩五十六个人了。”
“几乎所有人都负了伤。”
“要是再碰到一次山匪,估计得全军覆没。”
杨二梆从怀里拿出一根肉干,放进嘴里嚼着,“这条路怎么可能没有山匪?”
“更何况还有比山匪还匪的官……”老黄拍了拍杨二梆的肩膀,“好了,再抱怨也没用,只要能到北梁城,最起码还有大半年安生日子过。”
“四哥,你觉得咱们能到北梁城吗?”
小徐带着一股子希冀之意,问李长安。李长安笑道,“当然,要不然咱们北上干什么?”
“我们这帮人北上,可不是为了让那些山匪官府杀的。”
“嗯,四哥我信你。”
有了李长安的保证,小徐眼里又有了一点光。然而,李长安的保证,无法给其他士兵信心。到了夜晚,大徐守夜,发现有两个士兵出恭半天不回来,沿着路找了好几里,那两个人已然不见了踪影。“有人逃了。”
大徐赶忙对老黄说。老黄叹息一声,“算了,别管,就当没看见。”
有人做了逃兵。这个消息在次日天亮后,传遍了后备军。五十六个人,少了两个,怎么也不可能瞒得住。百夫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这两个人的名字,写上了叛逃名单。到了第二天,又少了四个。整支后备军,到现在,只剩下五十人!百夫长终于下了狠手,把那四个人写上了通敌名单。只要路过驿站,把两份名单交上去,那两个逃兵一家老小都会被抓起来。男人充军,女人入教坊司,漂亮的做官妓,丑的做低贱活计。小孩从小开始培养,男童样貌端正者,充作男妓,样貌丑陋直接净身,送到各官员家中做小厮。女童除了不净身之外,也是一般无二。至于剩下的四个通敌士兵,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满门抄斩!后备军的气氛,低落到了谷底。李长安甚至注意到,不少士兵都握紧了手里的长刀。气氛除了低落之外,还似乎氤氲着一层压抑下的躁动。“都注意点。”
老黄提醒道,尤其是对大徐小徐,“晚上我和二麻守夜,你们尽量不要睡,要睡也要轮着睡。”
王二麻和杨二梆都点点头。小徐有些惊惶,“怎,发生什么事了?”
“恐怕要哗变。”
李长安拍了拍小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动,“你就在我旁边,不会有事的。”
老黄对李长安轻声道,“不要冲动,我们作壁上观。”
“放心。”
李长安点头。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后备军的气氛越发压抑。等到夜幕降临。四周极为安静,除了呼噜声,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临到后半夜,一直在感悟斩风刀意的李长安,蓦然睁开眼。终于,忍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