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颜海道:“今天哪里也不开门,吃饭的地方也没有,你去我家吧。”
宁昭道:“你爹呢?”
颜海道:“我爹让我来的,说怕你饿死了我伤心,我伤心了他也吃不下,损失太大。”
宁昭道:“还是令尊明事理,走。”
那件狐狸毛披风脏兮兮的,穿在她身上跟个乞丐一样,好在天气很快就要变好,穿不了多长时间了。 颜海看的牙疼,道:“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怕我爹。”
宁昭笑道:“我都是为了你啊,要是把你爹气死了,你上哪里叫爹去,到时候你求我去黄泉路见你爹一面,我又不好拒绝,徒生事端。”
颜海:“......你这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两个人一路到了颜家,颜海的院子暖和,吃的更是摆的到处都是,颜父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没有露面。 在颜家过了一日,吃过晚饭,宁昭才带着颜海去了普陀寺。 日夜更替,此时正是阴阳交替之时,普陀寺的香客也纷纷下山了。 颜海走了半截,在沿途的乞丐那里施舍了仅有的身家,忽然停住,道:“林老爷?”
满脸污渍的人惊惶抬头。 颜海道:“还真是你!你这家业败的也太快了吧,我这败家子都没有败的你这么快的!”
林淼两眼发亮,去抓宁昭的裤脚,道:“大师,你想想办法,快救救我,我的家产都被鬼拿去了!你一定有办法把我的家产拿回来,到时候我分你一半。”
旁边的乞丐都忍不住道:“还做梦呢。”
宁昭道:“林老爷,那是你的家产吗?”
林淼道:“怎么不是我的家产!她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家产自然也是我的家产!”
宁昭袖着手,冷冷道:“你是不是在想要不是她,你还在家里呼奴唤婢,穿金戴银,可是你想过没有,现在的日子,才是你本来就应该过的日子。”
林淼大声道:“不可能,我不可能过这样的日子,就是没有薛璋,我也不可能过这样的日子,我聪明的很......” 宁昭打断他,道:“你这就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还很长啊,长到你后悔的那一天,才算完。”
林淼想起来宁昭的神通,睁着浑浊的眼睛,道:“是不是我后悔了,我又可以得到我的家产?”
宁昭道:“不是,到你后悔的那一天,你就可以下地狱去了。”
林淼连忙道:“你们想要我活受罪,可是你们不把我的家产要回来,我很快就要死,我已经熬不过去了。”
宁昭道:“怎么会,我算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三十七年可活。”
她这话一出,围在一起的乞丐都笑了起来,说宁昭满口胡说。 林淼再活个三十七年,岂不是成了人瑞了。 颜海道:“宁昭,他还真能活这么长时间啊?”
宁昭毫不犹豫点头,伸手朝林淼额头指了一下,一道金色光芒短暂出现,瞬间没入了林淼体内。 随后她才道:“林老爷,你的日子还没完,你将穷苦、病痛,挨冻受饿,白发人送黑发人,死都无门,三十七年,哪一日忏悔,就哪一日解脱。”
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笑了起来。 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又是阴阳交界之时,她的脸煞白,眼睛乌黑,这一声笑露出猩红的一截舌头,简直就是地狱里上来寻仇的鬼魅。 林淼吓的湿了裤裆。 其他人都笑宁昭说大话,但是他知道,宁昭说出来的话,是真的。 颜海也是一个哆嗦,默念一声高人,高人就是这样鬼气森森的。 经过这一段插曲,到山顶时已经完全黑了,佛寺的门还开着,为了方便人上香,佛堂里也还点着灯。 宁昭和颜海进去,地上还跪着一个女子。 她的衣服上满是淤泥,似乎是被人推倒了。 颜海刚想上问是谁,就被宁昭捂住了嘴。 女子伏在地上,放声痛哭:“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世上真的有佛祖吗?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她边说边哭,忽然一道烟气从佛祖金身的口中吐了出来,进入了她的体内。 她的身体开始像香灰一样剥落。 女子毫无察觉,起身离开,颜海这才看清楚这张脸。 半张脸都是胎记。 直到这身影离开,宁昭才松开颜海。 颜海道:“缘香?那香灰又是怎么回事?”
那一口烟气,已经不是他能看到的了。 宁昭道:“是佛祖金身完成时,寺里高僧上了第一柱香,烟气里含着僧人所念的佛咒,冲到了佛祖金身口中,又日日听早课,所以成了灵。”
颜海道:“真是奇妙,一口烟竟然也能成灵。”
宁昭道:“是啊,哪怕是一片叶子,也会选择自己落在那一片地上。”
颜海道:“落叶不是风吹的吗?”
宁昭道:“风也有自己的意识啊。”
颜海道:“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连快石头也会有意识了?”
宁昭道:“对啊。”
颜海摸不清宁昭现在是在胡说八道还是在干嘛,干脆选择不听,道:“不说这个,那缘香怎么办,就放任她的魂魄在这里吗?”
缘香的魂魄又上来了,跪在了佛祖面前。 宁昭道:“让她去投胎吧,你出去呆着,我跟她聊一聊。”
颜海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宁昭取了笔,却没有取书册,笔在香缘身上一勾,香缘的魂魄顷刻之间化作星光点点,离开了。 至于那一口烟气,就放任不管吧。 人生短暂痛苦,有求有应,才能度日。 这一桩事也如同烟气一般揭过,过完元宵,春节的气氛才渐渐淡去,众人又开始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而明纣被宁昭揭穿后,毫无顾忌的来时家上香。 二月二,龙抬头,颜海穿的花枝招展上了门。 一身紫色圆领长袍,头戴玉冠,腰间系着各色玉佩,手里还拿着一把洒金折扇。 宁昭打量一眼,道:“你爹给你定亲了?你这是要去相看?”
颜海将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道:“你知不知道,自从全城的男人失恋之后,现在全城的女人恋爱了,我们这样青春活泼的少年郎不看,每天被翰林院的张仪迷的三迷五道,哼,这人古怪的很,我看搞不好也是去求了佛祖。”
宁昭因为没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门,道:“这张仪莫非仪表堂堂,已经超过我了?”
颜海道:“我来找你,就是跟其他人约好了去煞煞张仪的威风,你去不去,衣服我给你带来了,就在桃花小筑。”
宁昭立刻爬了起来,道:“去,他们家的甜米酒可是一绝啊。”
张仪的古怪,她完全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