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可以领钱，村民们早早地来到了村部大院。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跟过年赶庙会似的。　　黄超越拿着喇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队伍安排有序，看看时间，距离预定的发钱钟点还有二十分钟，他走到调音台前，开始播放昨天大家选中的BGM歌单。　　全是抖音流行热曲。　　音乐一出，效果出奇地不错，村民们聊天的声音小了。　　似乎，大家有意无意地在听，有一种试图去亲近的感觉。　　林淼和他的队员在一旁观察，发现了这个特点之后，大家会意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看来林淼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有些时候就不能用假想的状况去限制自己，而是要打开，敢于尝试不同的东西。　　就拿这个背景音乐来说，常规的话，一定是播放那些“就该那样子”的音乐为准，而不是播放现在的这种。　　但实际上，村民的接受度远远超乎所有的想象。　　唯一有些尬的就是流行与此刻的场面有些不搭，倒不是因为这个时髦的音乐增添了现场的高级感，而是现场的朴实无华让时髦的音乐略显滑稽。　　不过，村民们不关心这个，他们只要喜庆就好了。　　如果闭上眼睛不看画面，就跟身处在一个酒吧之中差不了多少。　　但睁开眼睛，就有些恍如隔世了。　　邵琪琪就这么一睁一闭地玩得不亦乐乎，就跟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新大陆似的。　　“有了新感受吧？”

林淼在一旁问。　　“嗯。”

“说说呢。”

林淼鼓励她描绘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们不能想当然地做内容，我们要接地气，”邵琪琪看了林淼一眼，似乎是参透了他想要的东西，“不要以自己的欣赏水准去生产内容，而是要以受众的需要去设计内容并生产出来，我想，大概就是这样吧。”

林淼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这个音乐配这个现场，实际效果怎样？”

“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啊，最起码每个人都很享受似的，至于置身事外怎么看，那不重要，关键是身在其中开心就好。”

邵琪琪说完，理了理头发，准备开始发钱了。　　“你感觉呢？”

林淼又问龚凡宇。　　“感觉不错啊，很嗨。”

龚凡宇说，“很有反差的喜剧效果，自然是增添不少喜庆的。”

“我觉得也是，”汤小桐不等林淼问，就主动地说：“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村民们有一种跟上流行的喜悦，他们其实很期盼这种变化，从他们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了，他们真是一群很好催眠的人。”

“你用了催眠这个词很好，”林淼赞许地说，“这的确是一种心理暗示，效果不错，记住，以后剪片子，在音乐的选用上一定要脑洞再开大一点，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知道了，导演。”

汤小桐冲林淼做了一个鬼脸。　　像林淼这种工作狂，时时刻刻都能从细节之中总结出工作经验的人，不知道是天使还是魔鬼。　　但不论是什么，反正大家都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工作就是了。　　因为跟着他，会有新奇感，不枯燥，不时地就会遇到突破自我认知的惊喜，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不要限制自己，也许正是林淼这次事件所要表达的最终奥义。　　林淼见大家反正都明白了，也就不再多言，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开始发钱了，林淼跟着大家做好了准备。　　黄超越和一名村委唱人名登记，邵琪琪发钱，龚凡宇录像，汤小桐站在邵琪琪身旁打下手，林淼则在一旁保持微笑，频频和村民们颔首打招呼。　　在林淼看来，原来授人玫瑰是如此有成就感。　　每家200元，虽然不多，但足以让每个人都露出幸福的微笑，这就足够。　　也是对他们这段时间来，辛苦工作的最好回报。　　这是一个为了谁的问题。　　正如林淼团队的认知，梦想为众。　　只有为了大多数人利益的努力，才配称得上是梦想。　　发钱进行得很顺利，一会工夫，队伍就过了近半。　　与此一墙之隔，在办公室里头，许主任正在和一名村委目睹外头的场面。　　村委：“这风头都被他们抢了去，这样好吗？”

“你懂个屁！”

许主任说，“能者多劳，他们越风光，身上的担子就越重，等他们发觉扛不动的时候，就骑虎难下了。”

“主任高明。”

“少拍马屁！”

村委想了想，又道：“主任，你安排的好戏是不是就要上演了？”

“不着急，先看看再说。”

许主任望着窗外，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没一会，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从队伍的后方来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　　林淼连忙问黄超越：“这是怎么回事？”

黄超越看了看打头的几人，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啥，对林淼说：“是来找乔大壮麻烦的。”

“啥？”

林淼一下子有些懵逼。　　乔大壮可是乔书记的亲戚，在乔村，那可是一霸，经营着全村最大的鱼塘，这次发放的基金，还是帮乔大壮打头的养殖户带货挣来的提成呢，怎么就来找麻烦了呢？　　林淼还没反应过来，这群人就围了上来。　　“我们要反应问题！”

带头的看上去四十多岁，精壮黝黑，典型的农村汉子。　　“许三，你要反应啥问题，就不能等到领完钱再说吗？”

黄超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说。　　“不能等，趁着这时候人多，我们要村里给我们做主！”

许三说着，掏出一张摁满手印的纸，“这是我们几户被坑骗的养殖户联名上书的说明，我们现在要投诉乔大壮侵占我们的鱼塘。”

“你这话不能乱讲，乔大壮怎么侵占你们的鱼塘了？你要拿出证据。”

黄超越冷静地应对。　　“他利用他的老婆在村里工作的便利，伪造文书，骗我们提前退还承包的鱼塘，结果我们交出了鱼塘，就落进了他乔大壮的口袋里，现在他的鱼塘面积最大，就是这么巧取豪夺来的，我们不服，要公平！”

“对，要公平！”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这个场面林淼哪里见过呢，一时半会有些缓不过劲来，都说农村工作难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跟潮头行船似的，确实有些吃不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