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老大夫将手中的粥碗放到桌案上,皱纹丛生的脸上带着祥和安宁。“前一段时间是不是有一男一女在你的医馆里治伤?”
暗哑的声音从黑衣男人的喉咙深处挤出,森寒又无情。老大夫轻垂了眉目,似是在思考,“本医馆救人无数,救过的一男一女也不在少数,不知道这位公子问的是哪一男一女?”
“女的中了毒,一业之内无药自解,男的受了很重的伤,在这里躺了好几天,而且那男的还是信王司徒毅,女的是御都府的都尉桑行,是吗?”
黑衣男人的眸中闪过一抹狠色,手中的剑一收,几乎贴着了老大夫的咽喉。那意思很明显,只要老大夫敢撒谎,他就一剑下去。老大夫眼帘颤了颤,心脏砰砰直跳,面色却不改,“公子说笑了,这怎么会是一男一女呢?御都府的都尉桑行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老朽的确是给他们瞧过伤,不过他们已经走了?”
“桑行不是女人?”
男人黑如濯石的眸子微眯,语调中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手中的长剑又收了一分,剑刃瞬间划破了老大夫脖颈上的皮肤。一条殷红顺着老大夫脖子间的皱纹流了下来。老大夫吓得身子一颤,剑架在脖子上,他又不敢乱动,只得连连告饶,“这位公子,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老朽说的可是句句实话,没有任何欺瞒,若是老朽敢撒谎,就让老朽全家死光光。”
老大夫一急,竟然开始赌咒发誓了。某一个黑衣男人眉眼中闪过一抹愕色,不过旋即恢复如常,长剑泠然一收,“好,本公子今日暂且相信你,你的这条老命,将一直握在本公子的手上,若有一天让本公子发现你撒谎,定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多谢这位公子。”
老大夫赶紧道谢,心口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眉目低垂的一瞬间却在想,姜终究还是老的辣。这黑衣小子跟他玩赌咒发誓,也不想想,他一个老光棍,夫妇双亡,一无兄弟姐妹,二无妻子儿女,全家不早就死光光了,嘿嘿。“唰!”
黑衣男人动作优雅流畅的将长剑插回剑鞘,深沉的眸子淡淡地瞥了老大夫一眼,拾步往门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地有顿住步子,回眸:“今天晚上你都见到了什么?”
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老大夫一听,自然明白这黑衣小子是什么意思,当即气怂的赔笑:“没,没,今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老朽什么也没见到。”
“那你脖子上的伤……”男人眼梢轻佻。“啪!”
男人的话音还没落,老大夫麻利的拿起盛大米粥的瓷碗,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记清脆刺耳的响声。“老朽年老体弱,也容易手抖,端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脚,瓷碗碎了,就划破了老朽脖子上的皮肤。”
黑衣男人眸光闪烁,之前就觉得这个老大夫足够人情练达,而进看来,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老狐狸,够聪明也够狡猾。男人没再说什么,足尖一点,施展了轻功,翩然离去。眼睁睁看着男人离开,良久,老大夫终于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当初刚开始医治桑行的时候,他刚给桑行探脉,就查探到了桑行是个女子,只是当时不知道桑行的都尉身份,所以也就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在江湖之上,女扮男装的女子多得是。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郎中,尽自己的本分做事而已,没必要管别人的闲事。不过后来,他知道了桑行的都尉身份,就知道大事不妙,想想朝廷御都府的都尉,竟然是一个女人,这是多大的秘密,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欺君的大罪。在召陵,这是要灭九族的呀。老大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想过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被桑行的仇人发现,必定会过来寻他,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说出去,不行,明天就得搬家,青州城是不能待下去了,不然迟早要出事的。打定主意,老大夫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吃饭了,捡步就去找自己的小徒弟,商量搬家的事情。半个时辰之后,安居镇钟府大宅。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夜幕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翩然落到钟府后院的一座屋顶上,落脚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厢房里,一片漆黑,司徒毅随随撤下面巾,翩然跃身而下,举步走到厢房门口,推开门。门开,司徒毅捡脚往里走,刚走了一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漆黑如墨的星眸一敛,杀意乍起,动作如行云流水,“唰”地拔出腰间长剑,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径直飞身刺向厢房的内的桌案处。桌案边的人大惊失色,小手一抖,大声惊呼:“是我!”
司徒毅脸色一变,急忙挽手回剑,但剑势已出,收回来不及了,剑尖儿一偏,桑行后脑处的一缕头发委顿余地。“你来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沉郁,语出寒凉,把剑插入剑鞘,取了火折子,走到灯座边,点亮灯笼,厢房里瞬间亮堂起来。一回头,看到桑行一手捂着心脏,小脸煞白的坐在那里,显然吓得不轻。司徒毅眸光微闪,拾步走到她面前,一撩衣摆,坐下。桑行定了定神,抬眸看向男人,只见他一身夜行衣,腰间悬着长剑,薄削的唇瓣微微抿着,一看就是出去办什么事了。只是这大晚上的,能去做什么事?“嗯?”
男人见桑行良久不语,挑了挑眉,眸光依旧清冷,可话语中的寒气却褪去了几分,“吓傻了?”
“不是,你做什么去了?”
桑行耐不住好奇心,问。“如果你没事,本王要洗洗睡了。”
司徒毅星眸轻掠,并不回答她的问题。有些事情,既然她现在不愿意说,他自然也不想挑破。“哎,别,我有事。”
桑行一急,连忙挥手站起来,她可是在这里巴巴的等了一个晚上,怎么能不说呢?今晚不说,等到明天岂不是过了时辰了。司徒毅漆黑如墨的星眸闪了闪,薄削的唇边勾起点点微弧,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个……你用晚膳了吗?”
桑行忽地眉眼一弯,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司徒毅微微一怔,不过旋即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似是笑了,“没有。”
桑行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愈发璀璨,神神秘秘的对司徒毅道:“你等我一下哈,就一小下,”说着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走到门口又怕司徒毅等不及,扭过头,又诚恳的补了一句,“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