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根肋骨是折断的!慕千晓眸色一顿,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震惊、疑惑、喜悦,每一种情绪都将他死死地裹住。桑婉婷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司徒毅又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如果这是真的,也未免太巧了吧?可是如果不是真的,她的脸又怎么会和桑婉婷的脸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比着当年显得老迈了一点,但是那模样和神韵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的,就连断裂的第三根肋骨都是一样的。还有,如果她是真的,那被慕千晓和舒青杀掉丢在韵梓湖底的又是什么人?满腹的疑惑,慕千晓抿了抿唇,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你真的是……她?”
唇瓣蠕动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又带着几分疑惑,不敢直接问。习悦颜被他问的莫名其妙,她的双臂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胸前,一双美眸惊恐的望着慕千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慕千晓张了张嘴,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却忽然想到自己的外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稍稍一顿,他又觉得这样说不好,便临时改了措辞:“你还记得沂南的慕家兄弟吗?”
习悦颜的脸色骤然变化,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慕千晓,声音带着一丝薄颤:“你究竟是什么人?”
“相思树底说相思。”
慕千晓清眸微微一眯,并不回答她的话。“你怎么会知道?”
习悦颜眸光微闪,紧紧地凝视着慕千晓,“你是慕家的什么人?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对你来说重要吗?”
慕千晓望着她,“当初你不是嫌弃人丑、个子不高,又没钱吗?他一走你就另嫁他人,何必再把自己伪装的那么深情呢?”
“我……他过得好吗?”
习悦颜微微垂了眼帘。“你觉得呢?”
慕千晓轻挑了眉梢。“对不起,我当初是有苦衷的。”
习悦颜低着头,喃喃的说道。“你说什么?”
慕千晓微皱了眉头。“我说,我当初是有苦衷才没有等你的。”
习悦颜忽然抬起头,一双美眸泪光莹莹,痴痛地望着慕千晓。“你知道是我?”
慕千晓的眸光一晃。习悦颜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良久,才沉沉地吐出一句:“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慕千晓的心口蓦然猛跳,眸中寒色却丝毫未减,“到现在,你还想骗我?”
“我没有骗你,”习悦颜摇了摇头,“当年你一走了之,你可知道我一个人留在沂南,日子有多难过?我爹和大娘每日逼迫我,又屡次联合官府,去慕家寻事,找慕大哥的麻烦。我爹说如果我不肯出嫁,他就要找人取了慕大哥的性命,你说,你让我怎么办?”
习悦颜看着慕千晓,心中早就打着小鼓,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将司徒毅早就跟她交代好的话说出来,只期望着慕千晓能够相信。两人说话间,巷子口似乎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朝这边走过来。慕千晓眸光骤凛,长臂一挥,将习悦颜卷入怀中,纵身离去。太庙。司徒毅和陈旸、何唐三人距离门口最近,而且司徒毅周围没有毒蛇攻击,所以在毒箭停止之后,三人便最先冲了出来。可司徒毅刚跑出来没一会儿,眸光一闪,见院中只有十多名逃出来的红衣教弟子,又回身欲往厢房里冲,吓得陈旸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皇上。”
司徒毅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心紧蹙,用力甩开他,拔腿还是往厢房里冲。“皇上!”
这一次何唐与陈旸双双喊出声。厢房内,火势滔天,浓烟滚滚,红衣护法背着已经昏迷的舒青,一边闪躲毒蛇的攻击,一边又躲避着火焰,终于和顾北烟一起,踉跄着冲了出来。司徒毅皱着眉头,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望去,却完全被火光和浓烟给遮住,薄唇动了动,他终于喊出声:“母妃!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他,躲闪着朝那个方向跑去,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厢房顶上的大梁砸下来,他急忙回身躲避,身子堪堪躲过,荡起的衣袍却被火焰烧着了边角。“皇上,房子要塌了,快出去吧。”
何唐冲上来拉司徒毅。而司徒毅却还是没有放弃,想要往厢房深处去寻找:“母妃,你到底在哪儿?”
“哎呦!皇上。”
蓦地,透过烈烈燃烧的或,司徒毅看到厢房的一角,佟雨和那个绿衣女子双双他躺倒在地上,脸色乌青,一动不动,而在她们的周围,烈火和毒蛇双重夹击。佟雨的身上盘满了毒蛇,正在撕咬着她的血肉,而她的一只胳膊也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方才还和她打斗的绿意女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周身尽是火苗,上半身已经完全被火包围了,若不是下半身还有一些绿色的衣裙没有全部烧着,几乎就不能辨认出她是谁。“皇上,快走吧。”
陈旸显然也看到了火焰中的这一幕,冲上来拉扯司徒毅。这一次,司徒毅没有再将他甩开,在陈旸与何唐的护持下,司徒毅冲出了火场。太庙内,慕千晓撇下的那些部下也全部都被御林军给抓获。红衣护法精疲力竭地将舒青放在地上,抬手去探舒青的脉搏,却被舒青反手抓住,她已是气若游丝。“不要管我了,你们快走吧,我已经不行了。”
舒青虚弱的说着,转眸望向蹲在她另一边的顾北烟。顾北烟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的,通红一片,烧焦的头发也张牙舞爪的在空气中飞舞着,她剧烈的摇头:“不,不要,你不会有事的,太后娘娘,你对我那么好,你不会有事的。”
“别叫我太后娘娘了,我不是太后娘娘。”
舒青笑,轻轻的。“教主?”
顾北烟双眼泛着光,她虽然从小在西南生活,也算是红衣教的一员,但是红衣教教徒众多,她基本上只是跟着她的师父也就是佟雨行事,所以她真的是从没见过教中的高层。虽然也早就听其他同修的人说过红衣教的教主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但她却从未想过红衣教的教主会跑到召陵帝都来做太后,更与偷盗红衣教药方的慕千晓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也不要叫我教主,我……咳咳咳我早就叛教出逃,怎么还能算得上是红衣教的教主呢?烟儿……你……你应该喊我娘的啊!”
舒青眸光中映着期待,望着顾北烟,却一口气上不来,又是一阵猛咳。什么?顾北烟一双水眸瞬间睁的老大,差点跳起来,“教……教主,你说什么?”
她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烟儿,我快不行了,”舒青眸中泪花闪闪,声音哽咽,“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怀着你的时候逃出红衣教,最后在皇宫中把你生下,却把你弄丢了,是娘对不起你!”
“你骗我。”
顾北烟愣愣地望着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眼眶却更红了。“烟儿。”
舒青弱弱地喊了一声。顾北烟只红着眼睛看着她,却没有作声。舒青的眼睫轻颤,又转眸看向红衣护法,虚弱地开口:“左护法,当初叛教,都是我的过错,烟儿是无辜的,所以请你……”红衣护法皱着眉头:“教主放心,红衣教公正开明,是不会为难圣女的。”
“那就好,那就好,”舒青安然地一笑,又转眸看向顾北烟,艰难的张口:“烟儿,我死了以后,你就跟着左护法一起回西南吧,世途凛冽,人心险恶,不要再来中原了,左护法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他答应的话一定会做到,红衣教不会为难你的。”
“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去西南,”明了舒青这是在交代后事,顾北烟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拼命的摇头,“我去求司徒毅,让他找太医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烟儿,你别哭,”舒青心疼地看着顾北烟,想要抬手为她擦眼泪,却没有半分的力气。顾北烟弯下腰,捧住她的手。“烟儿,你知道吗?娘这辈子最爱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你爹慕千识,一个就是你,娘的半生都给他,可他终究还是负了我,但娘不怪他,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给了娘一个你,虽然我们母女错过了二十年,娘这辈子能够见到你,就已经很知足了。烟儿,你能喊为娘一声吗?”
舒青说完这些话,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眸光殷殷地望着顾北烟,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娘!”
顾北烟大喊了一声,眼泪犹如断了线地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舒青的手心。舒青唇角微弯,笑了,修长的眼睫闪了几下,轻轻地阖上,浅浅地呼吸也在这一刻停止,而她脸上的微笑也在这一刻停止。终究,别了,她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尘世,那些过往,无论是爱的,恨的,亦或者是那个在生死关头永远都会把她抛下的她深爱的男人,都随风而逝了。司徒毅怔怔地站在太庙的院子里,眼底是众人奔走忙碌提水灭火的景象,脑海中却是空空一片,滋味不明。多年前,他就以为他的母妃不在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从那场悲伤中走出来,他一直以为是他在独自面对这个尘世,却不知他的母妃就在暗处,一直看着他像疯子一样挣扎痛苦。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恨,他痛,他甚至都还没有准备怎么去面对这个现实,她竟然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