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日听到手下汇报说祁宿从地牢里抱着一个丫鬟出来,她是想看一看这个丫鬟到底是何许人也。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又改变了主意。她的儿子日后必定是要当帝王的人,有个三宫六院也算是常事,只要不碍大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事了,而且若是能利用别的女子让祁宿放下砚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她现在想把李子绯许配给祁宿,只要祁宿张口应承下来,其他的她也就暂不去管那么多了。打定了这个主意,兰贵妃便对方才祁宿在内室的事情绝口不提。“母妃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祁宿面色如常,眼波淡淡。这时,秋荷端着泡好的茶水走了进来,祁宿起身将茶壶接了过来,亲自为兰贵妃倒了一杯茶。给兰贵妃倒完,眼尾从李子绯那里略略扫过,轻勾了唇角,他拾步走过去,也给李子绯倒了一杯茶。李子绯简直就是受宠若惊,芳心大动,仿佛有一头小鹿在心口怦怦地撞个不停,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宿哥哥,绯儿自己来吧。”
“坐下,绯儿难得来一次,本宫不过是给你倒杯茶,不必如此拘谨。”
祁宿薄唇轻启。砚心趴在内室的墙上,竖着耳朵听着外室里的动静,微微蹙了秀眉,她现在都不用看到李子绯的表情,完全可以猜到那是个什么情况。这个该死的祁宿,分明就是故意去招惹李子绯。兰贵妃看着旁边的这两人,也觉得甚是满意,“宿儿,你觉得子绯如何?”
“如何?”
祁宿一手提着茶壶,似是没有料到兰贵妃会忽然这样问,微微一愣,转眸看向兰贵妃,提着茶壶的手却没有收回来,仍旧保持着倒茶的动作。李子绯正双手端着茶杯,滚烫的茶水顺着杯壁漫了出来,流到李子绯的手上,李子绯瞬间花容失色,失声惊叫起来。“咣当!”
内室里的砚心只听到杯盏跌落在地上和李子绯尖叫的声音,却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绯儿,你没事吧,对不起,本宫不是故意的。”
祁宿将手中的茶壶放下,眉眼中带着些许歉疚,连忙去查看李子绯被烫到的小手。捉起李子绯的手腕,祁宿眉眼低垂,细细打量着李子绯被烫得通红的小手,一副甚是心疼的模样。“宿哥哥,没关系,绯儿不疼。”
李子绯脸红心跳,娇羞地低垂着脑袋,就算此刻手指头都疼掉了,她也绝不不会说出怨责祁宿的话来。“这手指都红了,还说不疼?等着,本宫去给你拿烫伤膏来。”
祁宿说着,放下李子绯的手,转手拂袖,朝着自己的内室走去。内室的门拉开一条门缝,他就极快地闪身而入,随后又将门拉上,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什么。砚心正趴在墙边,意识到他进来,想要直起身都来不及,就这样撅着屁股撞入祁宿地眼底。祁宿勾了勾唇,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倾低了身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地声音道:“你在干嘛?”
“我……我腰疼,活动一下。”
砚心特别心虚地找着理由,眼帘颤了颤,她有意的撇开话题,“那个外面到底怎么了?”
“李子绯的手烫伤了。”
祁宿随口解释了一下,人已经从砚心的身边走开,快速的走到床榻边,弯腰捡起之前从砚心的脸上撕下来的人皮面具,方才太过匆忙,他都没来得及拿上。眼看祁宿拾步又要往外走,砚心忍不住拉住他,“你到底要做什么?不是给李子绯拿烫伤膏的吗?”
她刚刚明明听到祁宿在外面是这样说的,怎么一进来就跑到床榻边拾了她的人皮面具,也不拿烫伤膏就往外走。“烫伤膏我身上有,你现在先别管,乖乖地配合我就好。”
祁宿唇角勾起一抹绝艳的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眼底眉梢都是欢喜。砚心只得松开了他。祁宿松开她,再度走到外室。“屋子里东西太多,一时间差点忘了烫伤膏放到什么地方了,绯儿,让你久等了。”
祁宿微带着歉疚地对李子绯说道。“没事儿,劳烦宿哥哥了。”
李子绯甜甜的一笑。祁宿扫了一眼屋中和门口守着的下人,眸光一敛,喊了一声:“秋荷!”
秋荷本来正在庭院中忙活,刚才于恩说去泡茶,正好看到了她,就随口吩咐,让她去了,所以她才会端了茶水送进来。这香杏死之后,芙蓉苑中的大丫鬟便少了一名,秋荷正想着,该怎么借着这个兰贵妃到来的好机会表现一下自己,好像自己早点提升,乍然听到祁宿喊自己的名字,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旁边的丫鬟捅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上前来,拿出自己最恭敬的姿态对着祁宿一拜:“殿下。”
“帮子绯姑娘上药。”
祁宿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瓶随身携带的烫伤膏,交给秋荷。秋荷双手接过来,恍如深陷梦境一般,这真是莫大的殊荣啊!李子绯原本还以为祁宿会亲自给自己上药,忽然听到他吩咐下人,心中虽有些不甘,但是这毕竟还是祁宿的一片关切之情,也只能笑着接受。内室。砚心拾步走到铜镜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想起祁宿在兰贵妃开门之前跟她说的话。“青天白日的,一个小丫鬟跟我在房间里关着门,于恩又千方百计的阻止她们进来,你说我母妃那么聪明的人,她会不会想点什么?”
祁宿当时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抽屉,弯腰从里面拿出一张人皮面具,快速地抖开,贴在她的脸上。说实话,看到这张人皮面具的时候,砚心都惊住了,不只是因为这张人皮面具是一个男人的脸,更是因为这是当年砚心和祁宿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偷溜出宫,为了不被发现,祁宿专门找人定做的。祁宿假扮成一个富家公子,她就扮成是他的小厮,他们的偷溜很成功,并没有被发现,只是也就那么一次,从那以后,他们就很少再一起出宫去玩,就算是出去,也多少会有其他的人陪着。那张人皮面具当时用过之后,砚心就还给祁宿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久了,他还留着。砚心的脸部轮廓相比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这张面具也还算合适。祁宿刚才将她的衣服夺了去,给她拿出了这张人皮面具,还拿出了她当年扮小厮的时候穿的衣服让她穿上。砚心简直就是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他都留着。祁宿说,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不会丢掉。在震惊之余,砚心更多的当然还是感动,她那么狠心的伤害他,可是他却不舍得将她忘记,连她用过的东西都一一留着,她还能说什么?当然,感动的同时,也纠结和难过。祁宿还给她挽了一个公子髻,完完全全地把她打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只是,这样也让砚心更加迷糊了,她实在不知道祁宿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心头触动的同时,她忽然也听到外室兰贵妃的一声惊愕:“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兰贵妃的目光望过去。砚心内心忐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心跳咚咚,她屏住了呼吸,凝神静听。兰贵妃一语既出,跟在她身侧侍卫当即拾步朝着那散落在桌子一角的东西走了过去。弯腰将那皱成一团的东西抖开,侍卫凝眸看了一眼,转头向兰贵妃回复:“回娘娘,这是一张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众人眼帘一颤,这种东西可是只在书里听到过,还没有见过呢,便纷纷朝着被侍卫手里拿着,正往兰贵妃那边的送的人皮面具看过去。砚心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外面怎么会有一张人皮面具呢?不会是刚才祁宿捡走地属于她的那一张吧。天!那张人皮面具可是太子府的好些人都见过的,尤其是秋荷,估计对那张脸都恨得咬牙切齿了。只是,面具不是在祁宿手里吗?祁宿并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应该不会才拿到面具,就给落在地上,不会不会,只要不是祁宿丢的,那就不会是她,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砚心暗暗地安慰自己。可是她还没消停下来,外面就传来秋荷惊喊的声音:“这……这不是思春吗?”
天!砚心犹如瞬间被雷给击中,还真的是她那张面具,这个笨蛋祁宿,到底是在搞什么?这被兰贵妃知道,她该怎么办?祁宿又该怎么解释?“什么?”
兰贵妃乍然听到思春二字,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感觉到兰贵妃的不喜,秋荷连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看了看祁宿略显低沉地脸色,又撇了一眼兰贵妃,瑟瑟地跪在地上,不敢再乱说话。李子绯眸光轻动,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秋荷,心中有了计较,糯糯地开口:“娘娘,您别生气,这个小丫头不是乱说的,这张面具好像是太子府一个下人的脸,听说是叫思春,绯儿今天上午也在太子府见过她呢?但是她不是被宿哥哥关到地牢里去了吗?怎么又会有张人皮面具在这里。”
李子绯娇憨的挠了挠头,一脸懵懂。此刻,兰贵妃就算再笨,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早先就知道了那个被祁宿新带回府的丫鬟的事情,也知道祁宿把人关在了地牢了,只是从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有这么恶俗的名字。思春!啧啧,也是够了,她的好儿子那样儒雅的一个人,怎么就没想着给这丫鬟改个名字。兰贵妃不知道,她的属下就是知道她必定讨厌这样恶俗的名字,才没有将这个名字上报给她。眉眼动了动,兰贵妃抬眸望向祁宿。